聊城纪行之二：写满沧桑的山陕会馆

3月9日，我和王哲老师来到聊城，11日离开，连来带去三天，写下五篇游记，这是第二篇。

聊城纪行之二：写满沧桑的山陕会馆

梅庆吉

前面说过，不看光岳楼，等于没到聊城，到聊城不看山陕会馆，同样会留下一个老大的遗憾。顾名思义，这个会馆为山西、陕西的商人们所建，始建于清乾隆八年（1743），到现在，已有近300年的历史了。

3月10号下午，聊城茶协黄贤明会长开车拉着我，来到了山陕会馆。山陕会馆门前有条河，那就是著名的京航大运河，河边专门为山陕会馆设了一个码头。这大概就是这家会馆为什么要坐西朝东，为的是借运河之便利吧。

站在运河边向西望去，在西晒的阳光下，山陕会馆形成了一道剪影，显得那么的嫺静而肃穆，那斗拱，那翅角，那颜色，那歇山式风格，都写满了沧桑。四根石柱撑起了这座古色古香的门楼，形成了三座门，中间的高大，两边的矮小。每根石柱下面，都有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门楣的上方，写着“山陕会馆”四字。“东国夫子”不是孔子吗？古往今来，能与孔子相匹配的，恐怕只有关云长吧。“西方至人”显然是释迦牟尼了，在中国能与之比肩的，也只有关云长了。这不是山陕会馆吗？怎么关公成了主角？我问黄先生。他说，山陕会馆也称关帝庙。我明白了，关公被中国人奉为财神，他又是“义”的化身，山西、陕西两地的商人们，当然想发财，但要以义取之，所以在他们的会馆里，把关公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上。

二层檐的下方，还悬挂着一方竖匾，上面写着“协天大帝”四字。关公有许多名称，这也是关公的名称之一，又跟水有关。明万历十八年（1590）五月，淫雨连绵，江苏淮阴高堰附近的一段淮河堤防出现险情，时任河漕总督的潘季训负责筑堤。他在奏折里写道：“本年五月内，因上源、汝宁、寿泗一带淫雨连绵，淮水暴涨，至二十七八日雷雨交作，西风骤急，高堰将危。”正在这危急时刻，奇迹出现了：“此时，从工所看到黄云一片，笼罩武安王庙上，良久方散。又本庙僧人宗权有徒远归，从十里外望见庙前灯火盛张，至庙寻访无踪，须臾风转雨收，水势遂定，高堰溢而后安，实系武安王神功之力。”武安王是关公的又一名称，宋时所封。他认为，高堰堤坝安然无恙，得益于关帝的护佑，应予以加封。万历皇帝谕曰：“以神显灵高堰，诏加尊号，颁衮冕，赐庙额曰'显佑’，封'协天护国忠义大帝’。”“协天大帝”是其简称。通过此事，关公又有了“漕运神”的美名。

中门南北两侧各有一座小门，门框和门楣都用整块青石制成，石上浅雕卷云纹。门楣上方各嵌一石质方匾，北边写的是“履中”，南边写的是“蹈和”。再往外是八字墙，两边墙上亦有题词，北边写的是“精忠贯日”，南边写的是“大义参天”。这些内容，也都说的是关公。

走进里面，是一条南北向不宽的过道，迎面是一堵很高的墙，下面开一道门，通向院内。门上悬有一匾，上书“岑楼凝霞”，还有一匾为“万代瞻仰”。门左右两侧各有一幅石刻画，北边的内容是丹顶鹤与苍松，南边的是梅花鹿及花草，十分珍贵。因光线较暗，看不十分清楚。黄贤明告诉我，此墙为戏台的后墙。在戏台两侧各有一座二层三间单檐小楼，形制一样，因在钟鼓楼与戏台之间，所以被称为“夹楼”。一层为拱门，北门上方刻着“对岳”，南门上方刻着“望海”。二层原为演出时演员们化妆和休息之用。再往外就是钟楼和鼓楼，均为单间二层重檐歇山十字脊式风格。

从戏楼底下的门洞走过来回头看，那就是戏楼。楼在两米多高的台基之上，面积很大，高2.3米，前台宽9.6米，进深5米。前有四根石柱，把舞台分隔成三开间。四根石柱上刻着两副对联。中间两柱的对联是：“宫商翕奏,赏心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扮演成文,快意在坦道骏马高帆顺风。”外侧柱子上的对联是：“结五万春花，奏雅宣和，无戾风骚称杰构；谱大千秋色，镂金错彩，有裨世教既奇观。”舞台里侧亦有一副对联：“响遏行云,一曲笙簧欣乐利；歌翻白雪,八方舞蹈荷升平。”联中悬挂一匾，曰“云霞绚采”。两侧还有两幅石刻工笔画，一为《海市蜃楼》，一为《天台胜景》。上边还有一层，结顶正脊为歇山式，左右又出歇山，成十字翼，十分壮观。看上去如凤凰展翅，似俊鸟争飞，犬牙交错，争奇斗艳。以前每年的5月13日（即关云长单刀赶会的日子）和6月24日（关云长的生日），都要唱三天大戏。

戏楼

戏楼的左右两侧，有两栋厢房，各面阔5间，上下2层，长16.5米，深5米，房脊为灰瓦卷棚顶，这是为看戏、饮茶、谈生意的场所，所以称“看楼”。看楼上首是碑亭，各为3开间，正面敞开，筒瓦歇山顶，飞檐则高出看楼和大殿房面。额枋上下较宽，各绘有日出、龙虎、瓜果和人物图案。每一碑亭各竖有石碑4幢，壁碑2块。我们到时，北侧的看楼正在维修。

在这个院子里，有两株十分高大的槐树，十分的是惹人眼球。根据测定，它们已经有五六百的树龄了。据说，山、陕两地的商人们在选址时，首先相中的是这两棵树，才把会馆建在了这个地方。此会馆建设开始于清乾隆八年（1743），由山西、陕西的商人集资兴建。至嘉庆十四年(1809)才基本完工，时间长达66年。整个工程耗费白银60465两6钱9分。会馆建成后，先后进行过8次扩建和维修。其中第4次维修从嘉庆八年(1803)到嘉庆十四年(1809)，历时7载，用银49643.43两。第5次维修在道光二十五年(1845)，用银18028.78两。维修所用木材多来自陕西终南山，工匠多来自山西汾阳，建筑风格尽量体现其地方特色。这些钱数那么准确，是因为他们施工的时候，账目是公开的，每一笔开销都刻在碑上。现存的16通账目碑，清清楚楚记录了用钱情况，是我们今天了解会馆建设情况的珍贵史料。

在大展南侧的一道墙上，有19块碑碣，不仅记载了会馆置地、建设、重修所用的银两开支数目，而且不厌其烦地刻上各商号的捐银数目，把这些碑连起来就是当时的“财务公开栏”。在支出一栏中，打油、买酒的几厘银子都有详细记录。关帝殿前有两只石狮子，雕琢之精美堪称绝世。关于雕造这两只狮子的花费，在石碑上有一段非常明晰的记载：“石料使银一百六十三两六钱一分，石匠路费使银四十一两，石匠工使银四百二十九两八钱八分。”总算下来，这两只狮子共耗白银634两有余，这在当时，耗资之巨一定让人大跌眼镜。

两株古槐的位置就在会馆中的核心建筑关帝大殿前。大殿面阔三间，门楣上悬挂着“大义参天”四字匾额，两侧还有“道续尼山”和“义秉麟经”两匾，表明关公与儒家文化的内在联系。门前石柱上书写着两副对联，里侧的对联是：“伟烈壮古今，浩气丹心，汉代一时真君子；至诚参天地，英文雄武，晋国千秋大丈夫。”外侧的对联是：“非必杀身成仁，问我辈谁全节义；漫说通经致用，笑书生空读春秋。”大殿分两部分，前为献殿，后为复殿，前为卷棚顶，后为歇山式。献殿是摆放祭品的地方，也是他们议事的地方。复殿神龛内供奉着关圣帝君像。像高三米，身穿刺绣滚龙袍，鎏金冕旒，手执镇圭，典型的帝王形象。两侧有周仓和关平两位协侍。关帝殿两侧有门通向南北两殿，南曰“南极”，北曰“北拱”。

过北拱门是一座与关帝殿并列的大殿，即财神殿，四柱三间。正中神龛里，供奉着财神赵公明，两侧有两位协侍。侧面还有水神金龙四大王谢绪。这位谢绪，还是东晋太傅谢安之后，他为解民水灾赴水而死，灾果除，被奉为水神。因其排行老四，所以称“四大王”。清黄钧宰《金壶七墨》载：“大王姓谢氏，越人，为民捍灾赴水而死，灵爽赫奕，累请封锡。因神行四，故日四大王。化身常为金色小蛇，故日金龙。”民间奉他为黄河神，又被奉为运河神，所以这里才了他的一个位置。这座殿亦为复殿，前为献殿，再向前通到院内。正门上方悬挂“万世永赖”木质匾额。四根石柱上书写着两副对联，内侧柱上的对联是：“德兆阜财，萃万国物华天宝；行以利涉，庆一时海晏河清。”外侧的对联是：“位津要而掌财源，万里腰缠毕至；感钱神以成砥柱，千秋宝载无虞。”

财神

水神

关帝殿南侧亦有一座大殿，正中供奉的是掌管文运的文昌帝君，还有火神，即道教所信奉的王灵官，所以称文昌、火神殿。王灵官本为道教护法神，因曾被封为“玉枢火府天将”，所以又有了“火神”的身份。供奉文昌帝君和火神的殿叫复殿，前为献殿，再往前有门可通向院内。门楣上悬挂有“天开文运”木质匾额。四根石柱上刻着两副对联，内柱联曰：“气本似珠，看午夜光分奎辟；功原济水，居离官位按丙丁。”外柱联曰：“位南天以居尊，神焰荧荧临斗柄；邻北极而宰化，星精朗朗俯魁垣。”

文昌帝君

火神

关帝殿、财神殿、文昌殿三座大殿一字排开，关帝殿居中，比两侧的两座殿要高一些。这三座大殿，均前有献殿，后有复殿。值得注意的是檐下额枋上的木雕，是一根整木的透雕，十分的精美，堪称一绝。

山陕会馆的最后一座大殿为春秋阁，面阔三间，上下二层，单檐歇山。据黄贤明讲，这应该上一座藏书楼。山西、陕西的商人们虽然钱很多，但他们大都十分重视对子女的教育，特建了这座藏书楼，供子弟们学习之用。因此门未开，不知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因聊城占据着得天独厚的地利，各地商人蜂拥而至，促进了聊城的繁荣。历史上，曾有八大会馆，而如今仅存的就是这座山陕会馆，成为清代聊城商业繁荣的缩影和见证。转了一圈之后，在我头脑里挥之不去的是“精美”二字。感觉建筑无论大小，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你看从山门到春秋阁三进院落，依次增高，错落有致，相互之间连接紧密，布局紧凑。突出中轴线上的建筑，两侧均衡对称。通过屋顶的形式、面阔进深的大小、艺术构件雕刻的繁简来区分建筑的主次级别。木柱、石柱上的雕刻、楹联匾额，都是珍贵的历史见证，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1977年，被山东省人民政府列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又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23年3月28日第一稿

2023年4月12日第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