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孔子去旅行之215：亟待拯救的平乡文庙大成殿

梅庆吉

我们一到邢台，市文物管理处副处长李军就给我们安排好了这两天的行程：今天参观邢台文庙大成殿，明天去参观平乡文庙大成殿。可当我们参观完邢台文庙大成殿时，时间才两点多，李军临时决定去平乡。一边走李军一边跟我说，平乡文庙不在平乡县城，而是在平乡镇，而平乡镇则是原来的老县城。

平乡县的历史十分悠久，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就设立巨鹿郡，平乡为其属邑，当时的名字叫南䜌（luán）。历史上著名的“巨鹿之战”就发生在这里，项羽一举消灭了秦朝的有生力量章邯部，加速了秦朝的灭亡，这一仗产生了“破釜沉舟”、“作壁上观”等成语。东汉桓帝和平元年（150）升邑为县，名廮陶，治所在今田付村乡艾村。曹魏青龙五年（237），漳河水泛滥，县城被冲毁。第二年，魏明帝曹睿将县城迁到太平乡大老营村（当时叫封州），去掉“太”字，改称平乡，这就是平乡一名的由来。北宋建隆元年（960），漳河再次决口，旧城被淹，大中祥符年间，把县城迁到今平乡县平乡镇所在地。1945年8月，平乡解放，改属冀南第四专员公署，将县城迁至乞村（今名丰州镇），即现在的平乡县所在地。1946年，平乡县抗日政府改为平乡县人民政府，一直沿用到今天。

不知不觉中，我们到达了平乡镇，车停在路边，等平乡县文物管理所所长左小刚，请他给我们当向导。平乡县在平乡镇之东，大约20公里远。不一会儿左小刚就到了，领我们拐进平乡镇一条不太宽的路，因前几天下的雪正在融化，路很泥泞。左小刚领着我们左拐右拐，拐到一处店铺比较多的小街前，把车停下。左小刚告诉我们，这个地方叫学前铺村，文庙就在这个村里。其实，这个村子已经跟平乡镇连在了一起。

左小刚把我们领进一个院子，就看到了那座文庙大成殿，孤零零地立在院子里，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十分破败。正脊上没有吻兽，戗脊上没有跑兽，飞檐已经破损，有些斗拱已经脱落。墙面刷着白灰，白灰脱落后露出了红砖，说明已经不是原来的墙。正面开一小门，房檐下开有5个小窗，都不是原来的格局。山墙上写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9个黑体大字，显然是“文革”时期留下来的。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就是这样一座破败不堪的建筑，竟然是一座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文物保护碑后的介绍文字，透露了这座大成殿的价值：“大成殿始建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这句话告诉我们，平乡文庙的历史十分悠久，历史悠久自然就有了独特的价值。

北宋大中祥符年间，平乡县衙迁到平乡镇，在县衙的东南，也就是学前铺村，兴建了文庙和儒学，这就是平乡文庙之始。文庙自建成以来，到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进行了维修。元末战乱，文庙被荒废。到了明洪武七年（1374）得到重建，此后的明永乐三年（1405）、明正统六年（1142）、明正德十五年（1520）、明隆庆年间、清乾隆十六年（1751），进行了多次维修与扩建，逐渐形成了规模。

平乡文庙坐北朝南，占地面积不详。最为辉煌的时期，曾有东、西两路建筑群。西路是文庙，最南端是照壁，亦称“万仞宫墙”。从照壁到棂星门之间，有一个广场。由此往北的棂星门，是文庙的第一道大门，门的西边是神厨，东边是官厅。穿过棂星门，就进入了第一进院落，正面是第二道大门——戟门，也称大成门，东为考试场所，西为乡贤祠。正常来讲，在这个院落里还应该有泮池和状元桥。戟门只有在举行重大祭典活动时才开启，平时人们要走两侧的便门。过了戟门，就进入了第二进院落，大成殿就在这个院落里，东西两侧均有配殿。大成殿左右两侧各有便门通向第三进院落，这个院落的主体建筑是明伦堂，东有存心斋，西有养心斋。明伦堂后是第四进院落，尊经阁在这个院落里。尊经阁，相当于现在的图书馆。从照壁、棂星门、戟门、大成殿、明伦堂到尊经阁，形成了一条中轴线。东路是教学区，主要有忠义祠、文昌阁、崇圣祠、教谕宅和训导宅等建筑。这里历史上曾经是平乡县的最高学府和教育机构。民国到解放初期，曾为县高小的校舍。抗日战争时期，文庙大成殿曾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大殿顶部的西北角被炸毁。1965年以后，为平乡镇粮库使用达30多年，虽然1993年就被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但一直到2002年5月，粮库才从大成殿里迁出。在粮库使用的这段时间里，文庙的其他建筑陆续被毁，到现在，只剩下了这座大成殿。现在这个院子里除了大成殿之外，基本没有别的建筑，很是空旷。据左小刚讲，原来院子里是一个挨着一个的粮仓。现在大成殿前的院子里还晾晒着许多玉米。

就仅存的大成殿来看，仍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大成殿平面呈长方形，歇山顶式建筑，面阔五间，25.52米，进深三间，13.03米，殿高12米，占地面积为315平方米，基本保留了元代建筑风格。这座建筑，从上到下都一丝不苟，十分考究。先来看屋顶。两坡皆用绿琉璃瓦覆盖，有五个棱形排列在两坡的中部，边缘的勾瓦和滴水均为黄颜色的琉璃瓦，这种建筑风格叫做“剪边”。九条脊均为雕花琉璃瓦装饰，鸱吻、垂兽和跑兽一应俱全。但由于年久失修，房顶的琉璃瓦颜色已经陈旧，房檐前的滴水多数已经脱落，房脊上的各种装饰动物已经了无踪影。

环绕檐下一周，是精美的重昂五铺作斗拱。“昂”是斗拱中的构件之一，是斗拱中的斜置构件，有上昂、下昂之分，一般下端撑在柱头枋上，上端托在内跳令拱之下，用以平衡出跳部分屋顶的重量。明清时期，昂的实际作用退化，变成了纯粹的装饰。而平乡文庙大成殿的重昂，则明显地起着支撑作用，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这座建筑历史的悠久。铺作是宋朝人对斗拱的称呼，几铺作就是铺上几层的意思。要想对铺作有所了解，还要知道另一个古建筑术语“出跳”。出跳是指以栌斗为中心轴，一拱（或一昂）向两边各挑出一个距离，被称为一跳。因为拱件都是一种悬挑构件，当从栌斗有一栱一昂挑出时，就会挑出两个距离，称为二跳；有一拱二昂挑出时，称为三跳，以此类推。出一跳，就要铺上四层斗拱，即：栌科、华栱、耍头、衬方头，称一跳四铺作。增加一跳，就要在上面再增加一层，二跳为五铺作，三跳为六铺作，以此类推。因平乡这座大成殿出两跳，所以为五铺作。

在大成殿前，还曾建有月台，南北长约7-8米，东西宽比大殿平面略窄。月台的前面有七步台阶，从月台到大殿有三步台阶。这些现在均已不存。

看完了大成殿的外观，左小刚问我想不想进里面看看，我说想，他就找来看管大成殿的管理员樊广树，打开了大门。殿内空空荡荡，曾经的孔子、四佩、十二哲的塑像早已不见了踪影，不过抬头仰望，那裸露的梁、椽、檩、柱等则一览无余，仍能让人感受到大木作抬梁式建筑风格的古朴与气势。这种不吊天花板、让梁架直接展露出来的做法叫做“彻上明造”或“彻上露明造”。

殿内东西两侧各置立柱4根，称内柱或金柱，上承四椽栿（栿也称梁），上置瓜柱（亦称蜀柱或侏儒柱），与平梁相接。另置乳栿（二椽栿），一端搭在平身科斗拱上，一端插入内柱。次间还有顺栿，其一端置于山面斗拱之上，一端插入内柱。在乳栿和顺栿上，还有牵搭。有的柱子上带有自然的弯曲，这正是元代崇尚自然的风格。地面原为大方砖所铺，现在则是水泥地面。两山墙与北墙为实墙，南面墙上开窗，明间为五抹隔扇四扇，次、稍间为槛窗，现均已不存。

后来才知道，平乡文庙还有一件保存至今的珍贵文物——大观圣作之碑。有宋建立之始，就开始推行抑武扬文政策，自开国帝赵匡胤起，便极力推行文治。徽宗赵佶秉承了这种遗风，于大观元年（1107）3月，开始推行一项与文治配套的新政，下诏以八行取士。所谓八行，即“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悌，善内亲为睦，善外亲为姻，信于朋友为任，仁于州里为恤，知君臣之义为忠，达义利之分为和”。有此八行的人，进学可获得优惠政策和奖励，规定说：“凡有八行实状，乡上之县，县延入学，审考无伪，上其名于州”。“苟备八行，不俟终岁，即奏贡入太学，免试补为上舍”。同时又制定“不忠、不孝、不悌、不和、不姻、不睦、不任、不恤之刑”，凡犯八刑者，也要接受相应的惩罚。所以此碑又名“御制八行八刑条例”。这个条例，成为至高无上的皇权所颁布的封建教育方针和校规。当年的九月十八日，资正殿学士郑居正“奏乞以御笔八行诏旨摹刻于石，立于宫学，次及太学、辟雍、天下郡邑”。大观二年（1108）八月二十九日，礼部尚书兼侍讲郑久中“令以所赐刻石”，刻石立于全国县级以上学宫文庙内。平乡文庙也因此获得了一方“大观圣作之碑”，立于戟门的东侧。碑为青石质料，碑身为一块整体的石料雕刻而成，龟趺座通高5.14米，碑身高4.34米，宽1.38米，厚0.38米，碑额身高1.40米，宽1.50米，高浮雕七龙盘顶。碑的正文为宋徽宗亲笔所书，由书学博士李时雍奉敕仿宋徽宗“瘦金体”摹写而成，笔法俊逸、严谨规整，不失书法妙品。碑额“大观圣作之碑”为权相蔡京题写。该碑娴熟的雕刻工艺，精湛的书法艺术在历史上比较少见，是研究宋代石刻工艺和宋代书法的珍贵史料。

大观圣作之碑

此碑在初立时，仅正面有文字，金朝大安三年（1211）之后，又有人在碑阴、左右两侧刻上了一些文字，距此碑初立，已经过去了100多年。不知什么时候，此碑于碑额40公分以下断开。1984年，平乡县文教局在进行文物普查时，将“大观圣作之碑”列为平乡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将断碑的上段移至县文化馆。2001年，又将该碑上段移至文体院内。2002年初，将文庙所余断碑及龟趺碑座一并移至县文体局。2006年，又将碑移至县城内的平安公园。2007年3月，将碑粘接后立于公园的东侧。2008年，被河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原碑文共1021字，现在能够辨认的有729字。此碑当时遍布天下的文庙及学宫，而留存至今的不足10通，足见此碑的珍贵。因时间关系，我们没有去看这通珍贵的碑刻。

离开平乡文庙大成殿，与左小刚告别，他开车往东去平乡县城，我们则西行回邢台市区。到达市里天已经黑了，我们回到邢州大酒店住下。

2016年3月28日第一稿

2016年5月4日第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