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巡礼之三十一：人书俱老的《九成宫醴泉铭》

梅庆吉

麟游，一看这个名字，就知道它有一番不寻常的来历。相传一年盛夏，隋文帝到他位于天台山的离宫——仁寿宫大宝殿避暑，突然有一只毛色洁白的麒麟，大摇大摆地走进宫殿，东走走，西看看，如入无人之境，待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离去。谁都知道，麒麟是瑞兽，它一出现，天下就会幸福安康。见此情景，隋朝君臣一片欢呼，以为是天降祥瑞，就改原来的凤栖郡为麟游郡，并置麟游县，名称一直延用到今天。今天的麟游县，在陕西省宝鸡市辖内。上面提到的仁寿宫，就是唐朝的九成宫。

原来的麟游县老城区建在山上，地方狭小，已经不能适应发展的需要，从1960年开始，逐渐搬迁到现在的地方。可当他们开始破土动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新城址就建在当年的九成宫上。可当这一切被发现的时候，新县城已基本形成规模，当时也有人提出把县城搬走，在原基础上恢复“九成宫”，但谁能掏得起这几千万甚至上亿元的搬迁费呢？于是搁下了。到现在，麟游县城的建筑比那时又多了许多，搬迁更是无望。设想一下，如果把九成宫原样恢复起来，这个原皇家的避暑胜地将是怎样的辉煌。很遗憾，这个遗址只能沉睡在庞大的县城之下了。

现在遗址经勘探得知，九成宫内置禁苑、武库及宫寺，周垣1800步，范围包括今东北沟、梳妆台、水漫岭、天台寺到西北沟。东、西两沟之间有天台山，山上原有九龙殿，亦即排云殿，有柱础、石块、残砖剩瓦及两尊土阙的遗迹。现存遗址分布面积约42.4万平方米，现存宫城、城墙、夯筑宫殿台基、阙门基址、石砌水井、唐“九成宫醴泉铭”碑及“万年宫铭”碑等遗迹。1957年，隋仁寿宫·唐九成宫遗址被公布为陕西省第二批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6年11月20日，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唐太宗李世民一生戎马生涯，打下了大唐的万里江山，创造了辉煌的大唐盛世。可当天下一片歌舞升平的时候，这位英明的君主因积劳成疾，常常感到身体不适，加上长安城内酷热难当，这时有人建议建一座离宫，作为休息游乐之所。唐太宗没有同意建造新的宫殿，而是要求把隋朝留下的仁寿宫重新装修改造，这样可少花点银子。这项改建工程，在唐贞观五年（631）完成，改名九成宫。“九成”者，谓“九重”或“九层”之意，言其高耸。从此以后，太宗曾五次来到这里避暑休息。武则天以后，九成宫逐渐荒芜，唐未毁于洪水。

魏征像

九成宫修成的第二年，唐太宗就来到这里避暑。这里的环境应该是一流的，建筑也是一流的，但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没有水源。一天，太宗皇帝带着嫔妃们在宫内闲步，来到城西背阴处，看到那里的土壤有些湿润，他用手杖通了几下，没想到奇迹出现了，一股清澈甘甜的泉水涌出地面。他们便在周围修起石栏，将水引人宫内。起名醴泉。

醴泉，多么好听的名字。我国古代向以醴泉出现当成祥瑞的象征。据《鹖冠子》：“圣人之德，上及太清，下及太宁，中及万灵，则醴泉出。”而唐太宗杖出醴泉，不就是大唐盛世的预兆吗？因此，这里不但成为帝王达官们游乐的场所，也是文人墨客的游览胜地。唐代著名画家李思训曾作《唐九成宫纨扇图》，生动形象地描绘了九成宫的景象。王勃写有《九成宫表与颂》，卢照邻在这里写有《病梨树赋》，王维、杜甫、李商隐、吴融等唐代著名诗人均在这里写过咏颂麟游山水的不朽诗篇，医学家孙思邈还在石臼山采过药，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基于此，一代名相魏征挥笔写下了文采洋溢的《九成宫醴泉铭》。铭文记述了九成宫建筑的宏伟，唐太宗功业的伟大，醴泉发现的经过,以及它象征祥瑞的意义。特别的是,铭文后半部，是魏征发挥的治国安邦的政治主张，至今犹有借鉴价值。“黄屋非贵，天下为忧”,“居高思坠，持满戒溢”的名句就出于此碑。

欧阳询

被后代书法家列为“初唐四家”之首的欧阳询奉诏将魏征的《九成宫醴泉铭》书写下来。因是皇帝让他写的，因此格外用心，所以精美绝伦，被誉为欧阳询的代表作。这个碑刻充分体现了欧阳询的书法结构严谨、圆润中见秀劲的特点，高华庄重，法度森严，笔画似方似圆，结构布置精严，上承下覆，左揖右让，局部险劲而整体端庄，无一处紊乱，无一笔松塌。用笔方整紧凑，平稳而险绝，丰腴有致，钩捺颇具隶意，润洁而沉雄，结体多呈纵势，点画紧凑匀称，间架开阔得当，并于紧凑中见疏朗，于严谨中见洒脱。

《九成宫醴泉铭》碑拓

今天，虽然石碑尚存，但剜凿过多，宋元时期就已经因传拓而被磨下了一层，使碑上的字越来越瘦，失去了原来的风致。到了明清时期，此碑不仅磨损严重，且屡经剜剔，错字百出，字画已完全失真。现在碑已经断成五块，它的存在，只剩下象征意义了。今天我们要想看这幅碑刻的全貌，只有拓本了。传世最佳拓本是明代李琪旧藏宋拓本。这个拓本，为白麻纸拓，剪裱25开半，碑额占一开半，每半开二字；碑文24开，每半开四行，行六字。封面有清代名画家方熏隶书题签。其中有各个时代收藏者的印鉴140多方。这个珍贵的拓本，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