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纪行之三：印度教为什么尊崇眼镜蛇

梅庆吉

来到尼泊尔才发现，让人见而生畏的眼镜蛇，竟然成了座上宾，受到崇拜，受到景仰，受到热爱。在尼泊尔，眼镜蛇的形象无处不在。尼泊尔的能工巧匠们发挥聪明才智，为眼镜蛇创造出了各种各样的形象。我们住的“Malla”酒店的庭院里，就有一方眼镜蛇石雕。

我们住的酒店庭院里的眼镜蛇

在巴德岗杜巴广场，有一根马拉国王石柱，马拉国王像的下方，就盘着一条眼镜蛇。

马拉国王柱下的眼镜蛇

在王宫游泳池里，更是突出了眼镜蛇的形象，池中央的一根石柱上就是眼镜蛇，岸边还有一个，两两遥相呼应。

在另一处杜巴广场，也有一根马拉国王柱，国王头上的伞盖，就是眼镜蛇。有的在广场中央，就竖立着巨大的眼镜蛇雕塑。在庭院里，在墙壁上，在路边，在器物的表面，处处都可看到眼镜蛇的形象。

某广场上的巨大眼镜蛇塑像

导游讲在印度教里，把眼镜蛇当作神来供奉，相当于中国的龙。其实眼镜蛇与龙截然不同，龙是中国先民想象出来的图腾崇拜，现实生活中是没有的。而眼镜蛇则不是这样，它是现实中实有的动物，且它的毒素在所有蛇中首屈一指。可在尼泊尔以及南亚次大陆，还有某些东南亚国家，都把眼镜蛇奉为神灵。为什么会有如此高规格的待遇呢？

这还得从印度的创世神话“乳海搅拌”说起。以湿婆为首的众神，以阿修罗为首的魔族都知道，在乳海深处有一种“不死甘霖”，谁得到它，谁就会长生不死。湿婆和阿修罗都想得到，又都不想让对方得到，便展开了无休止的战争，结果谁也没有征服谁。最后他们达成协议，共同开发，获得“不死甘霖”后大家均分。就这样，他们以曼陀罗山为搅棍，以蛇王婆苏吉为绞绳，一端由阿修罗等站在岸边执持，一边由众神在对岸执持，去海底求取“不死甘霖”。搅海开始了，海水变成了乳汁，从乳海中先后出现了月神、吉祥天女、宝石、酒神、乳牛、如意神树、白马、大象等生灵宝贝，最后出现了“不死甘霖”。

乳海搅拌图

由于大海的剧烈搅动，海龙王被搅得头昏眼花，由于忍受不了海水的剧烈搅动，不断吐出毒素，越来越多，污染了大海，甚至天空和大地。若不及时制止，整个天下就会被毁灭。这时湿婆为天下苍生着想，挺身而出，张开大口，将毒素悉数吸入口中。蛇王婆苏吉见状，飞奔过来，紧紧地緾住湿婆的脖子，让毒素无法下行，湿婆才得以不死。但由于毒素的作用，使他的脖子变成了蓝色，因此，湿婆又有了“蓝脖子”的称号。我们看到在许多湿婆的形象中，脖子上都緾着一条眼镜蛇，那就是蛇王婆苏吉拯救湿婆留下的形象。正是因为蛇王婆苏吉有了这样一桩壮举，他便成了正义、仁慈、智慧的象征，受到了人们的尊崇与热爱，跟象鼻、林伽、南迪诸神有了同等地位。

脖子上緾眼镜蛇的湿婆像

蛇王婆苏吉不仅跟湿婆有了这种特殊的关系，还跟印度教另一位主神毗湿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是毗湿奴的重要随从，名字叫“舍沙”，常常被写成“阿难陀舍沙”，实际上是婆苏吉的一体而二相。舍沙有一千个脑袋，主宰着宇宙中的一切星体，还支撑着大地，并不断吟咏颂扬毗湿奴的歌声。他的身体还铺成了一张大床，毗湿奴舒服地躺在上面，飘浮在宇宙之海上。

毗湿奴舒服地躺在“舍沙”床上

这时毗湿奴呼出的气流，形成了无数气泡，每个气泡都幻化成一个独立的宇宙，毗湿奴把宇宙海水注入气泡，每个气泡里又产生一个毗湿奴化身，然后从肚脐里长出一朵莲花，从莲花里生出梵天。梵天降生之后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存在，毗湿奴便引导梵天认识自己的使命并提供了创世的基础材料，然后梵天开始创世。他使用基础材料创造出各种星空大地，动物植物，神仙凡人，让宇宙满载众生。当一劫的时间过去之后，毗湿奴就把气泡吸回身体，宇宙幻灭，一个轮回结束。

有了以上因缘，眼镜蛇被印度教奉为神灵，就不足为怪了。正是这样，才在南亚次大陆形成了丰富多彩眼镜蛇文化。

在尼泊尔，不但有铺天盖地的眼镜蛇造型，还有蛇庙。不过蛇庙在尼泊尔并不多，在印度则随处可见。在喀拉拉邦的摩纳尔夏拉，有座很有规模的蛇庙，每年都要举行朝拜活动，数以百万计的信徒从各地方聚集到这里，对蛇神进行祈祷礼拜。还有些有钱的印度教徒家门前，都有一片小树林和一个小池塘，树林里有石砌的蛇庙，叫基德尔古德庙，庙里有石塑蛇像。他们对蛇神的礼拜十分虔诚。他们认为，如果心里不诚，或者砍伐庙旁的树木，蛇就会震怒，家中的成员就会大难临头。

尼泊尔蛇庙

印度蛇庙

尼泊尔还有龙神节，其实就是蛇节。这个节日每年在4月5日举行。尼泊尔的龙神节，源自另一个传说。据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传说毒蛇咬死了皇帝的父亲，作为报复，皇帝下令让所有蛇族遭受火祭的报应。于是，众蛇不停地被烧死灭族，蛇越来越少。最后时刻，蛇王和仅剩蛇族在火坑中等待灭顶之灾时，蛇却紧紧緾住天帝因陀罗，被迫一起走向火坑。这时龙女之子艾斯提卡感化了皇帝，停止了火祭，也拯救了蛇族，这一天就被奉为龙神节。

尼泊尔龙神节

印度的蛇节一般在8月。在节日到来之前，不分男女老少，都会到郊外捕蛇，将捕来的蛇集中放置到一座古老的庙宇里“囤积”。节日那天，人们纷纷来到庙里，争先恐后徒手捉起一条或数条蛇，步出庙宇外开始尽情狂欢，与蛇共舞。他们几乎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条蛇，有的人将蛇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着；有的人将蛇缠绕在身上，大摇大摆地迈着方步，像是借以炫耀自己的胆大无比。有许多年轻女性竟然把蛇系缚在肚脐间，当作美丽的“腰带”。还有一些小孩子只穿着短裤，赤裸着的身体上倒挂着八九条小蛇……尽管很多人会被蛇咬伤，但他们却引以为豪。他们认为，被蛇咬或缠，预示着今生今世永无灾无病。用牛奶喂蛇，是节日的重要活动之一。

耍蛇是印度的一道景观，在印度旅游，随时可以碰见。耍蛇人带着个竹篓，坐在路边，打开竹篓，蛇头从竹篓里伸出，随着主人的笛声翩翩起舞。有时他们还会跟毒蛇接吻。他们认为，蛇是有灵性的，你不伤害它，它也不会主动向你进攻。只要善待它，供它食物，就一定会交好运。他们还区分眼镜蛇中有一种为“善蛇”，音译为“努拉盘布”，是可以接触的。不知道这是具体的哪一种蛇。

耍蛇

但是从科学角度来看，眼镜蛇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眼镜蛇，尤其是眼镜蛇王蛇，是世界上毒性最大和最致命的蛇类。一旦遇到猎物，它身体的前部就会高高立起，像个扇面，吞吐着又细又长、前端分叉的信子，其毒液可以喷出几米远，头颈随着猎物灵活转动，猎物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最可怕的是，即使不惹它，它也会主动发起攻击。因其毒性过大，被它咬后不到一个小时，就会死亡。

在印度，有许多关于眼镜蛇致人死亡的报道。我看到过这样一则报道，一位女士去参加婚礼，半路遇到一条眼镜蛇，便拿起来緾以自己的脖子上。来到婚礼现场，她脖子上的蛇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发现蛇咬了她两口，开始没有什么反映，没过一会儿便倒地而死。她以为，湿婆可以把蛇緾在脖子上，她也可以緾。

2020年8月8日，《印度快报》的一则报道说，从2000年到2019年这20年间里，印度死于毒蛇咬伤的人数高达到120万，平均每年都有6万人左右死亡，占全世界被咬死人数的50%。所以见到了眼镜蛇，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2024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