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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的2008年:被需要时,他被叫做“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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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担任北京奥运会总导演的张艺谋在所有仪式结束之后重重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关于他的非议从来没有停止,有的关于他的电影,有的关于他的艺术情怀,很多人毫不留情叫他“滚”。

当奥运会落幕,非议依旧没有停止,不过张艺谋已经不在乎了,毕竟,在最被需要的时候,他就是那个唯一的“国师”。

时间倒回2004年,在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由张艺谋团队向全世界展示了关于“欢迎来北京”的八分钟的表演。表演结束,外国人激动得不能自已,闯入后台,握着张艺谋团队负责人的手说:谢谢你们,你们让我们动了想去中国的心。

但是在国内,从领导到群众,批评如潮,有人说“张艺谋是中国最烂的导演”,有人说“张艺谋早已经江郎才尽”,最终导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导演只能重新选择——面向社会的方式公开招标。

愁眉苦脸的张艺谋

顶着巨大压力,张艺谋团队还是报名参加了,他们并没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尽管这样,还是熬了很久拿出了最好的作品参与竞标,和张艺谋PK的导演们有李安、崔健、陈凯歌等。

没想到,一轮下来,最后张艺谋团队又拿到了最高分。面对社会的公开质疑,最后奥组委还是选择了张艺谋,2006年4月,刘淇向张艺谋颁发北京奥运会闭幕式导演招聘书。

拿到招聘书的那一刻,张艺谋有些忐忑不安。他有很多的想法,有很多的创意,但那时候他并不能一门心思扑在奥运会上,因为他的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早已经启动,正在拍摄当中。

张艺谋本想先拍完电影再说,但自从接了奥组委的“订单”,心便像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一样,始终牵挂着,拍电影的时候也没办法专注了。剧组里的人回忆,拍戏的时候,叫导演,导演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半天不回应。他们便知道,张艺谋的心早已经飞到奥运会开幕式的相关事情上去了。

张艺谋领取导演聘书

为了能及时提交方案,又要兼顾自己电影这边的进度。张艺谋把团队都叫到了武隆,条件十分艰苦:没有会议室,只能在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开会,有蚊子,还吵;开会时不时会被打断,因为占用了拍戏的房间,有时候前一秒还讨论着方案,后一秒全员都被轰出去;再加上团队新建立,各方面还需要磨合,争吵不断。

面对重重困难,张艺谋的热情不减,比团队里的年轻人还要有精神,每天六点钟起来,十点钟开一次会,中午大家都睡觉了,他也不睡觉,还在想方案。张和平佩服地感慨:

他可以十几个小时谈方案。

讨论方案的时候,张艺谋说着说着自己就站起来了,手舞足蹈。他鼓励大家都要发散思维。既然接下了任务,他们一定不能在全国观众面前丢脸,要做,就要给世界都看看,什么叫中国艺术!

会议时手舞足蹈的张艺谋

张艺谋想做了,那就要做大,做好,他想在奥运会上改变外国人对中国艺术的看法,也想让中国人明白,咱们自己的艺术也很厉害。

我们之前的很多艺术,从晚会到电影到电视,许多许多东西,就是致敬致敬再致敬,基本上国人的期待、领导的习惯,大多数艺术的主流方向都是强势的,张扬的,宏扬的,违反大众的期待值才是新鲜的。

过去,不管是国外的晚会还是国内的晚会,说白了,都是表演,但这一次张艺谋不想在北京奥运会上给大家表演什么,他希望呈现一种贯穿始终的有文化情结的行为艺术。这个想法,在国内外,都没有什么导演敢想。

张艺谋自己从前也不敢想,也既然机会来了,那就要去实现,整个过程只能摸石头过河,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各部门情绪很大,不满张艺谋的“另类”

团队里一开始还有人不同意,问张艺谋,把它当个大晚会,参考以往的经验,咱做点普通的不好吗。这种大型活动中,张艺谋虽然是导演,但凭他一个人可办不成事,哄大家开心了才行。

张艺谋偏偏不,坚持把事情做到完美,绝对不松口。这一度引起了工作人员的不满,有领导出面找张艺谋面谈,希望张艺谋能稍微改改。张艺谋不投降,也不认,别人不弄,他自己天天热情似火,方案一个个涌上心头。

团队里的人受到他的鼓舞,也慢慢改了之前想要松懈的想法,想法也多了起来,张艺谋赶紧收集想法,并给大家定了一个评判想法好坏的标准:如果一个想法三天后还没有被否定,那就可以被采纳。

张艺谋团队(部分)

天不负有心人。张艺谋带着团队赶工,在指定时间之前做出了整体策划案,第一次向奥组委提交方案后,大家都很紧张。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办奥运会开幕式这件事和以往活动的不同——他们不仅需要取悦自己,更要让领导和老百姓都满意。

和奥组委领导开会的前一天的晚上,张艺谋凌晨2点片方那里看字幕,弄完电影相关事宜回到家,5点才睡觉,早上很早又爬起来了。

有人问张艺谋,累不累?张艺谋笑得像个孩子,说自己身体好得很,一点都不累。

会议上,张艺谋手舞足蹈描述了一通,也没想着可能会被否定的事情,没想到组委会全体成员对张艺谋的观点都非常满意。汇报之后,与张艺谋相关的消息登上了头条,他的设计和想法一下子牵动了全国观众的心。

刘淇握着张艺谋,深情凝视着说:

我把半只胳膊交给你了,你得给我承受住。

忙碌的张艺谋

如果演砸了,会是什么情况?有人曾经这样问张艺谋,张艺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和焦虑,他很少有这样的神色显露在外人面前。

感觉这就是人生最低点了。

完成奥运会开幕仪式,不仅仅是一个活动,更是一个沉重的使命。与以往拍电影抑或是其他活动不同,这一次张艺谋不能再单纯为自己创作。

按理说,创作应该单纯,可是这个位置,这件事,没法单纯。

从最初团队接下来这个案子到活动举办完,两千多次会议,仅仅是听着,就感觉头皮发麻,会议开多了,人就麻木了,望着封闭的白墙,很多时候都没有想法,但也没办法,还得坐在会议室里,脑子都已经转不动了,还是得想。

以至于这成为了很多团队成员的心里阴影:

在为奥运会开会的过程中,不是一个快乐的过程,他(张艺谋)时常让人感觉绝望和无奈。

张艺谋团队成员(部分)

张艺谋也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他想了很多创意,都被人否定了。陈丹青直接告诉张艺谋,你的思路就是错的。把所有想法推翻重新创新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张艺谋时常会走神发呆,别人问,他不搭理,过了半天才晃过神来,高兴地说,我又有了个新的创意。

张艺谋在美国还有点事,团队跟着他一起飞了美国,为了让他能有有更好的想法,团队带着他看各国的设计,拓宽眼界,看多媒体互动,还去逛了大都会博物馆。

张艺谋每每看到国外的优秀艺术,总是想到中国的文化,他说,这一次,一定要让全世界看到中国的文化和精神!

蔡国强被深深触动:

他们高估了我,低估了张艺谋。

吃饭都在忙碌的张艺谋

也正是在美国,张艺谋有了用四大发明表现中华文化的想法,谁知,这个想法刚刚成型,就被上面的领导给否定了。得知消息的那几天,团队里的人都看出了张艺谋的失落和无所适从:他常常发呆,从不早退的他,第一次早退了。

没过几天,张艺谋就恢复了,他冷静开会,要求不论如何十天之内一定想到新的方案。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创作是在带着枷锁跳舞。但他想既然这样,他不仅要跳,还得跳得更好。

无限风光在险峰。

没过多久,新的方案诞生了。由画轴取代了原来的四大发明,在地上铺开大面积的Led灯,尽管这个方案很冒险,但却绝对独特。这个方案得到了组委会的认可,张艺谋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画轴的最终呈现效果

如果你以为想想创意就是作为奥运会导演的全部工作,那就大错特错了。

导演他既做了导演,又做了制作人,导演他就是急得吧,好,这个人没有弄,我弄,这个人没有管,好,我管。你就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搭进去,你也做不完。

前期策划结束,真正落实的时候,张艺谋的事就更多了。他要担心预算,常常被各个部门的人拉去,直接和商家讨价还价;他要担心演员的后勤,有没有准时定饭,有没有交保险;他要担心通讯部的设计问题;他还要不断开会,鼓舞人心,自己当活道具,发挥“名人效应”和大家合照......

有一天,眼尖的编导孟艳发现,张艺谋坐在那里,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呆呆的,冷冷的,有种莫名的落寞。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承受的压力,也没有人问过他有没有准时吃饭,睡眠够不够。

突然之间,她感到很心酸。

发呆的张艺谋

从2004年到2008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秒,对张艺谋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一直到2008年8月8日开幕式当天凌晨2点,张艺谋仍在办公室反复回想着每一个项目的每一个细节,生怕临到表演的时候出一点点差错。

整场开幕式,中国人在沸腾,外国人在羡慕,只有张艺谋一人,揣着手,比谁都紧张,一直到点火结束,他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笑得合不拢嘴,眼中闪烁着泪花。

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之后,张艺谋的非议仍旧是不断,但有人终于发自肺腑理解他:

如果你对08年的奥运会开幕式很失望,如果你一直不喜欢张艺谋,你一定要看看幕后的他,承受了一般人不能承受的压力,完成了非常人能完成的事情。

这就是张艺谋的2008。辛辛苦苦,耗时4年,最后一共拿到了约为50万元的收入,远远不敌一场商业电影的收益。

这就是张艺谋的2008年,有人讽刺他时,会叫他“国师” ;有人需要他时,也会叫他“国师”。

你觉得张艺谋是“国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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