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五）

范蠡（五）

白河微波粼粼，悠然蜿蜒。“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居住在河边的南阳市宛城区三十里屯人有一些捕鱼的绝招。这里的俗话说“七上八下，拦河下栅”，意思是农历的七月，鱼儿逆流到上游产卵，经秋以后则顺流而下。人们便将竹笆扎进水里横拦河面，只留出一道空门，用“簸”（用高粱秆编制而成，过去南阳人常用来做床板、顶棚等）斜插在空门处。等到三更半夜，鱼儿顺水而下之时，会有很多落入圈套，跳上“簸”面。白河沿岸的人都知道，这是范蠡发明的捕鱼高招。据说当初范蠡钓鱼时，发现了鱼儿“七上八下”的活动规律，想出了这个巧妙的捕鱼方法。

范蠡是位智者，是极其卓越的智者。不仅当官有本事，在生活的很多方面，他都表现出不凡之处。当官，他兴一国灭一国，成就卓然；养鱼，他写出《养鱼经》，被认为是世界上最早的养鱼专著，已提及雌雄鲤鱼配比以及鲤鳖混养等内容；做生意，他数次“赀累巨万”，并写出《范子计然》，被商家尊奉为圭臬；他还发明十六两秤，在中国使用两千多年……范蠡是位智者，没有人怀疑这一点。千古以来，人们一向赞誉他是“忠以治国、勇以克敌、智以保身、商以致富”的“奇才”。但人们通常忽略了另一方面，除了智慧之外，范蠡还有更为杰出的品质：韧性十足；极能吃苦耐劳。史书中提到范蠡的业绩，两次使用了“苦身戮力”这个词。在越国，他“事越王勾践，既苦身戮力，与勾践深谋二十余年，竟灭吴”；急流勇退后，他带着儿子们“苦身戮力”，在海边耕种、煮盐、养殖、经商，使自己的家庭“赀累巨万，富甲天下”。正是凭借着智慧、韧性和全身心投入，范蠡干什么都能成功，他先“治国”，后“济家”，都做到了极致。

巅峰上的漂亮转身。公元前482年，“卧薪尝胆”十多年的越国终于等来机会：夫差率吴国精锐北上与中原诸侯争锋，两败齐国之后，与晋争做盟主。看到多年的“桃子”已经成熟，范蠡定谋袭击吴国，他率师一部沿海溯淮以绝夫差归路，配合勾践所率主力歼吴都守军，俘吴太子。夫差仓皇南归，无奈使人厚礼求和。范蠡认为灭掉吴国的机会还不成熟，答应了这次求和。四年后，看到吴国兵疲民困、连年天灾、军队分散，范蠡再次建议攻打吴国。这年三月，越军进抵笠泽江（今苏州南，与吴淞江走向相同的古河流）南岸。夫差仓促率军至江北迎战，两军夹江对阵。越军派出少量兵力，黄昏时分别进至上、下游五里处，夜半佯装渡江，鸣鼓呐喊，弄出浩大声势。夫差误认越军将两路夹击，急忙派部队分头迎战，致使中军空虚。范蠡看到计策成功，敌军中门大开，当即率三军主力，以六千锐卒为先锋，偃旗息鼓，秘密渡江，向吴中军发起突然攻击，吴中军大乱败退。两路吴军不及回救，随之溃逃。这次两翼佯动、中央突破的争斗，史称笠泽之战，是古代战争史上一次著名的渡江奇袭战。越军乘胜猛追，再战于没（今苏州南），三战于郊（今苏州郊区），接连大败吴军，迫夫差退守姑苏台。此后越军围困吴都三年，夫差无奈，学当年勾践卑词求和。勾践心软，“不忍，欲许之”。范蠡及时站了出来：“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上天曾经以越国赏赐给吴国，吴国不取；如今上天以吴赐越，越其可逆天乎？”力主不可纵敌贻患，坚决予以拒绝。夫差无奈自杀，越国终于灭吴成功。勾践终于扬眉吐气，他乘胜率军向北渡过淮河，与齐、晋等国会于徐州，“当是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霸王。”一时间，越国达到了辉煌的顶峰。“吴王亡身余杭山，越王摆宴姑苏台”，后人的诗中，这样描述那段往事。但就在这举国欢庆之时，范蠡却选择了飘然隐退。他认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且勾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与处安，因此他写了封信，向勾践辞别。勾践十分意外，极力挽留说：“你不走的话，我将把越国平分给你；你执意要走，我将杀掉你！”范蠡说：“您下您的命令，我只按照自己的意志办事。”于是他带着“轻宝珠玉”，与家人乘舟渡海而去。不久，范蠡给他的知己和战友文种写来一封信，告诫他：“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文种没有潇洒地离去，他试图隐忍着与勾践共处，但最终还是被迫自杀。文种是治国良臣，但却没有范蠡的通达，他的死，更显出了范蠡智慧的超拔不凡。对于范蠡的去向，古今都有丰富多彩的说法。民间盛传他与西施一起泛舟五湖，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浪漫生活，但很多人不以为然，《史记》中并没有提到西施，关于他们的爱情，在东汉人写的《越绝书》中才出现：“西施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这是千古悬案，难有定论。但值得一提的是，范蠡隐退之时，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在一般人看来，早已不是谈情说爱的年纪，如果他真的偕西施归隐，那他们之间的爱，的确已刻骨铭心。按照《史记》的记载，范蠡后来渡海去了齐国，在那里他让自己的家人过上了幸福生活。

鸱夷子皮致富与散财。在齐国，范蠡使用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名字——“鸱夷子皮”。“鸱夷”是马革或牛革做的袋子，范蠡为什么用这个怪名字，历来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认为，皮袋子能大能小，用得着时，虚能受物，腹大如鼓；用不着时，不妨掩而藏之。范蠡以此自况，正是君子用行舍藏的意思。也有人说，西施是被勾践夫人装进“鸱夷”沉江而死的，因为她太美了，怕留着祸害了越国，范蠡为了纪念西施，用了这个名字。还有人说，伍子胥自杀后，是被夫差用“鸱夷”装着沉江的，范蠡用这个名字表示自己是越国的罪臣，或者以此警示自己免蹈伍子胥的覆辙，体现了他趋利避害的人生价值。起名的缘由众说纷纭，但没有争议的是，鸱夷子皮在齐国成了一个大富翁。与时下一些贪官敛财后移民海外，成为富翁不同，范蠡离开越国时虽然也带了一些“轻宝珠玉”，但他发家致富，主要靠的是自己的智慧和辛勤劳动。

范蠡在越国时，结交了一位叫计然的高人。计然原是晋国公子，后来曾隐居葵丘濮上（今河南濮阳、山东鄄城县一带），博学多才，无所不通，尤长计算，是古代著名的经济学家。据《史记·货殖列传》记载，范蠡曾拜计然为师，学到《贵流通》、《尚平均》、《戒滞停》等七策，他“下海经商”，正是这七策给了信心：灭吴之后，范蠡感叹说，计然七策只用了五策，已经使越国富强，那么我为什么不运用这七策为我的家庭带来财富呢？于是才决心引退经商。计然对范蠡的影响，在史书中有明确的记载。但纵使掌握再高妙的理论，在实践中取得成功也并非易事。范蠡带着家人，在齐国的海滨“苦身戮力”，开垦荒地，种粮食、蔬菜，养猪、养鱼，并煮盐、经营海产品，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在这些看似平常的事情上。传说他是酱的发明者；还传说他曾经改进了陶器制作技术，是造缸的能手；他养鱼更是高手，所撰写的《养鱼经》虽然已经失传，但贾思勰《齐民要术·养鱼》却摘录了三百多字，使其部分内容得以流传至今：“朱公曰：‘夫治生之法有五，水畜第一。水畜者，所谓鱼池也。以六亩地为池，池中有九洲，求怀子鲤鱼三尺者二十头，牡（公）鲤鱼长三尺者四头。以上二月上庚日内池中，令水无声，鱼必生……至明二月，得鲤鱼长一尺者十万五千枚，三尺者四万五千枚，二尺者万枚，枚值五十（文），得钱一百二十五万。至明年，得长一尺者十万枚，长二尺者五万枚，长三尺者五万枚，长四尺者四万枚，留长二尺者二千作种，所余者皆货（卖），取钱五百一十五万，候至明年，不可胜计也。’”但范蠡最擅长的，还是经商，他善于捕捉信息，随机应变，善于预测物价变化，早作打算，低买贵卖，赚取巨额差价。当时的齐国相对安定，物产丰富，商业发达，为范蠡的商业活动提供了良好的条件。没过多长时间，范蠡就带着家人“致产数十万”。范蠡发家之后，有不少人向他请教，在他的指导下，曾经贫困的猗顿竟然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大富豪。范蠡告诉他：“欲速富，畜五粽。”又说：“畜五粽，子息万计。”所谓“畜五粽”，就是饲养牛、马、猪、羊、驴。听了范蠡的指点，猗顿“乃适河西，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之间，其息不可计，赀拟王公，驰名天下。”鸱夷子皮的成功，在齐国成为财富神话。齐国国君听到他的大名，任命他为国相，希望他能帮助齐国更加富足。干了两三年之后，范蠡再次感受到危机临近，他喟然叹曰：“居家则致千金，居官则至卿相，此布衣之极也。久受尊名，不祥。”于是辞去官职，将相印还给国君，把自己的财产全部分给好友及乡亲，自己带着家人“怀其重宝”，悄悄离去。

陶朱公再度致富。这一次，范蠡一家向西而行，来到“陶”地（今山东定陶一带，也有说今山东肥城一带）。此地东邻齐、鲁，西接秦、郑，北通晋、燕，南连楚、越，居于“天下之中”，是个理想的经商之处，范蠡就带着家人在这里定居下来。这次，他化名朱公，因住在陶地，就被人尊称为陶朱公。在这个交通便利的地方，范蠡再次将自己的商业智慧发挥到极致。他根据时节、气候、民情、风俗等转运货物，“逐什一之利”。他善于顺其自然，待时而动。在山东一带，范蠡经商的传说很多，著名的有范蠡贩马等。他在吴越生活了数十年，深知那里需要好马。而在北方收购马匹并不是难事，南北两地马的价钱悬殊，这肯定是一个赚大钱的买卖。但问题在于，马匹的运输很困难，千里迢迢，运输费用高不说，路上盗匪极多，给这桩生意增添了无尽的风险。经多方考察，范蠡了解到齐国有一个叫姜子盾的巨商，很有势力，经常贩运麻布到吴越，早已买通了沿途强人，他的货物畅通无阻。于是，范蠡写了一张榜文，张贴在姜子盾所居城邑的正门。大意是：本人新组建一马队，开业酬宾，可免费帮人向吴越运送货物。不出所料，姜子盾主动找到范蠡，求运麻布。范蠡满口答应。就这样，范蠡与姜子盾一路同行，货物连同马匹都安全到达吴越。马匹在吴越很快卖出，范蠡赚了一大笔钱。这个故事，可以说是古代合作双赢的好策划。

范蠡经营的最大宗商品还是粮食。在古代中国，农产品是市场的最大宗、最主要的商品。但农业有很强的季节性，每年气候不同，产量就不同，对市场价格有重大影响。而季节和气候变化是有规律的，所谓“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年一大饥”，丰年和灾年大致是轮换交错的。根据这个规律，范蠡丰年就大胆收进，因为不会年年丰收，收进的货物不愁没有机会售出；同样，灾年粮价上涨时，他就尽量抛售，因为不愁以后没有进货的机会。如此一来，他不但自己致富，也平抑了物价，避免丰年谷贱伤农，灾年民不聊生，为后来历朝历代解决饥荒问题提供了有价值的探索。（根据大河网资料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