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昌（组诗）

文：李锐

相邀安宁河

难忘

白土坎马道之间的那一只

摆渡的木船

难忘跟随

叮当叮当的马帮

踏跳墩石

过独木桥

穿越安宁河河坝

那漫天的

风沙

难忘月下

静静的安宁河上

鱼鹰的来归

十八岁的安宁河

潮平两岸奔流着血色的洪水

是多么狂野

八十岁的安宁河

两岸是草莓基地葡萄园大棚

荡漾一江春水  

你一年比一年

更年轻

高铁动车与緑皮火车

交汇之处忽然旋转出一大片

风力发电的风车

如一个个巨人

在做广播体操

在农家乐的墙内

嬉笑在踢踺子

嬉笑在荡秋千在搓麻将

安宁河是一条   

流淌着我的生命的

不老的河

擦擦雾气濛濛的眼镜片

这不是我梦见了年少的安宁河

这是安宁河梦见了老年的我

是一代人一代人的青春

让安宁河永远年轻不老

问经久大桥上

撑着太阳伞的美人

你是走过了

今曰    安宁河上的

第几桥？

风韵犹存

你是当年插队崩土坎的

知青？

在回返路上

我招手年轻的安宁河

二十年后再相会

永结有情遊

相期于凉山

海河岸柳

近看

你在海河里洗涤秀发

远观

瘦身细腰你一背青丝

在岸畔晒月亮

看了又看

仿佛是仙女瀑布

飞落自九天

转身相向   四目以对

惊醒了一对栖息的水鸟

笑了又笑

竟惹出一对很深的酒涡涡

在朦胧的月色里

一任冷冰冰湿漉漉的柳绦

来来回回拂着滚烫的脸颊

此刻   

柳稍头的晚风跟随着月亮

飘向何处了呢？

重游西溪

一路上

如入回声激荡的

深涧空山

流光绕过溪石

追逐着流水

这才懂如帛如练

一路上的无名花草

并非是因为有人欣赏无人欣赏

才自开自落才自叹自怜

鸟声虫鸣

织一张天大地大的大网

总是

把我们这一干人

网在其间

半个多世纪

就这样匆匆流走了

听说朋友在山上

主持了一个寺庙

终寻得庙门

应者皆一脸的茫然

不知云游到

何地

仙山？

下山自问是谁偷走了

这一辈人的大好时光？

山无声   水无声

惟有一对似曾相识的燕子......

呢呢喃喃着

偕同我们

一起下山

醉茶。在月亮湾

黄桷树撑开了

一伞啾啾的鸟语

几块石头缝里

藏着唧卿的虫鸣

一冲苦荞茶海风徐徐拂来 

再冲苦荞茶

一旁索玛花含笑而开

一杯一杯又一杯

茶不醉人人自醉

晨光初照

一片浩渺波光闪闪烁烁

方识得山高水阔

仿佛是洗亮了

我昨夜的眼睛

走近月亮湾

碧水清澈透明如许

云影见底

有友言道

正午划一只船离岸

还可见水下

那梓桐县的

城廓

有友叹曰

越有大灾大难大地震

越有绝美的风光

恍惚中

仿佛有所醒悟

感觉邛海

洗净了洗爽了洗空了

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