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倚云,是安徽桐城姚鼐的后裔。
姚鼐与方苞、刘大櫆被尊为“桐城派三祖”。姚倚云的父亲,曾受曾国藩的推荐,担任县令。姚倚云长于书香门第,少女时代的她,曾与父亲诗歌唱和,与兄弟姐妹一起读书、写字、下棋、作画,虽为闺阁女子,亦曾随父宦游,随父隐居,自身天赋加上家族熏陶,遂以才名传当时。
才女在人群中总是瞩目的。
“曾门四大弟子”之一吴汝纶很看重倚云的才华,想牵线搭桥让她嫁给范当世。吴汝纶不仅有学问,在当时还有很高的声望,对于吴的牵线,姚家很重视,可姚父一开始嫌南通太远,拒绝了,后来吴写了多封信件,姚父才答应。
姚父还不是惟一的阻碍——范当世当时已丧妻多年,对原配吴夫人有着很深的情感,不肯续弦,直到读了姚倚云的诗歌,为其才华所打动,才同意娶她。新婚之夜,范当世在院子里大声吟咏倚云的诗,可见其对妻子才华的欣赏。
姚倚云在《呈夫子》中写道:“老亲择士艰,十年得斯人。“父亲的精挑细选,终于让她嫁对了人。
婚后,范当世带她回老家,两人一路游历,不乏浪漫。她在《随夫子登滕王阁》中云:
我离膝下悲不释,况复阻风三四日。
章江门外阁腾空,乃是滕王古遗迹。
夫子慰我携登临,快览凭高爽心目。
春云渺渺压檐低,杨柳依依当户绿。
临高下视尘寰小,万里苍茫入怀抱。
朱颜绿鬓不常好,文采风流乃为宝。
当年胜事安能讨,只今寥落馀文藻。
离愁涤尽消烦恼,从君共返家山道。
回舟酌酒但高歌,试听长江声浩浩。
离家的她,心情有些低落,不过与夫君一起游历,看春云渺渺,见杨柳依依,于滕王阁上看那苍茫大地,怀古慨今,烦恼尽消。回程途中,那个于舟上高歌,听江声的女子即将走进一个新的世界。
姚倚云并不是让范当世第一次心动的人,在她之前,还有范的原配吴夫人。倚云称其为“先姐“,还与丈夫一起祭奠她。
原配留下了三个孩子,倚云嫁到范家时,大儿子已16岁。这个年龄的孩子,对继母难免也有些抵触心理,为了做好继母,她放弃了生孩子的机会。
丈夫外出时,倚云会在家中指导孩子的功课。后来在她的鼓励与影响下,范罕与范况出国学习有成,回国任教,其中范况曾主讲东南大学。女儿范鞠也是一代才女。一开始抗拒她的范罕,长大后评价继母:“长我才十龄,圣善足千秭。毁妆纾赤贫,仁惠冠乡里。”
婚后,范当世不愿参加科举,他想学习西方传来的实用技能,倚云非常支持他。夫妻一起过着穷日子,却能安贫乐道。
两人相伴十多年,感情深厚,只可惜范当世身体不好,贫病交加。倚云曾陪着夫君前往上海就医,一路悉心照顾,她在《侍夫子就医沪上候轮旅舍酬其见示原韵》中写道:
久病深愁那有边,求瘳愿速虑时迁。
风号旷野抟高树,鸡唱寒宵渐曙天。
已去韶华悲旧日,觅来灵药可长年。
江干旅舍聊相慰,漫擘云笺和短篇。
他们夫妻在旅舍中互相安慰,诗歌唱和,日子虽艰辛,却也有一丝浪漫。可惜范当世的病没有治好,不久后,他离倚云而去。倚云伤心之余,为他写了一系列悼亡诗,曾言:“师友闺中已不能,萧萧夜雨那堪听。”
在晚清风云变幻,思想变革的重要时刻,他们一起携手走过,相知相惜。姚倚云说:“我和伯子名为夫妇,实为朋友,为师生,为知己也。”可是这个朋友和知己却先她而去。
不肯科举的范当世,并非没有理想,他想推进教育改革。对于丈夫生前之志,倚云曾感慨:“最怜第一伤心事,辜负生平教育心。”带着丈夫为家乡兴教育等遗志,在当时女性主义思想的影响下,她积极投身女子教育。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姚倚云与张謇等人买下了南通城东柳家巷的陈氏老宅,创办了公立女校,次年,姚倚云担任南通女师首任校长。那时女学未普及,直到1907年,清政府颁布《学部奏定女子师范学堂章程》和《学部奏定女子小学堂章程》,清代女子教育才算取得了当时的官方认可。
姚倚云在学校既是管理者,也是授课老师。她主张中西并用,以中为主。其《与璞君及惠若夫妇论近时教育感赋二绝》言:
学乘世变逐潮流,固有文明不自求。
太息碧天悬皓月,清光空照古神州。
俯仰无惭事本难,要从诗礼幼时娴。
渊源培养成资性,善保良知基础间。
可见在她心目中,优秀传统文化有着重要地位。她也注重引进别国的教育理念,开设了英文、国文、数学、地理、手工等课程。倚云的办学理念还受到了黄炎培先生的肯定。
“一日不死当自立,双鬓婆娑悟大千”,晚年的倚云,自立自强,依然保持着新时代女性的风范,不轻易接受别人物质上的馈赠。她把通州长官为她送的赡养银,用来兴办学校。致力于教育的她,可谓桃李满园。其弟子中也出了不少人才,如后来担任女校长的罗玉衡,女教育家范北强等。
回顾倚云的一生,她生在风云变幻的晚清,受过传统的女子教育,也接触过新思想。她做过女校长,也做过红十字会会长,可以说是真正走出了闺阁,走向了更广阔的世界。
作者:慕容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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