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他生来霸气,死于温柔
userphoto

2025.06.02 江苏

关注

他被怀疑为《金瓶梅》作者,他是话剧的鼻祖,他的流量李贽都要来蹭,他的传奇压汤显祖一头……他就是屠隆(1542-1605)(字维真 、长卿 ,号婆罗馆居士),一个大写的狂士,故事满满。



屠隆原名屠龙,听起来霸气无比,颇有武侠风。“屠龙”固然威猛,但是考虑到古代龙的象征意义,这名字岂不自带逆反口号?这个名字Bug直到他十岁考童生入学时,才被浙江提学史范惟所发现,后者出于爱惜人才,将其改名为屠隆。

从给儿子起名这件事上可知屠隆老爸的人设:穷、没有文化又任性。屠老爸晚年痴爱养菊花,为了防盗,一把年纪了晚上还在院子里守着爱花,结果顺理成章地感染风寒不幸挂掉,真是一枚个性十足的老顽童。

贫穷人家的苦难以想象。青年屠隆一路舟车劳顿,从浙东赶到浙西衢州做家教,人到了,那个准学生却死了,这运气确实很背。好不容易找到下一个雇主,学生顽劣倒能忍受,雇主还是个无赖,异乡被欠薪的他只好仓皇逃离!此后,他便掉入跳槽——找工作——跳槽——再找工作的怪圈,直到三十岁才娶上老婆,可知其窘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小城做题家屠隆自有学霸基因加持。十一岁他就注释《西厢记》,老师沈明臣对这学生频频点赞,“倚楼思君读书处,读书蚤已破三坟”。万历五年(1577),三十四岁的屠隆进士及第,实现了阶层跨越。当年落榜的有汤显祖、张凤翼等后来的传奇大家,可知这进士的含金量。“观政”(实习)结束后,他先后知颍上县和青浦县。穷苦人最能与底层共情。在颍上县,他带头捐出俸禄治水,与民休戚与共。离开颍上时,百姓们骑着毛驴,顶着暴风雪将其送到三百里外的扬州。

长乃好奇节,任侠里中行。放意出六合,万物皆蚊嬴。慷慨起急难,一身寡所营。泰山重然诺,蝉翼千金轻。秉心慕季布,希此梁楚声。——屠隆《三司马诗》

屠知县仗义疏财、洒脱放荡,俨然老爹的升级版。

《浣纱记》作者梁辰鱼游青浦时,他盛情款待。台上优人演着《浣纱记》,台下主客看得快乐,喝得畅快。“打围”一折金句叠出,“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春江山在望中。一团箫管香风送,千群旌旗祥云捧,苏台高出锦重重”……台上唱到“朝天子”时,几千人打围,数千声喝彩……屠知县故意板起脸:“此恶语当受罚。”着手下拿出事先准备的泔水,倒入大海盂里,不知底细的梁辰鱼一饮而尽,肚子里顿时翻江倒海,呕吐不已,酒宴成了他大型翻车现场。第二天梁不辞而别,不按套路出牌的屠隆倒以为得意事,把这作为段子四处宣讲。

万历十一年(1583)底,屠隆由七品县令入京,升六品礼部主事。面子光鲜无比,里子很是不堪。京官俸禄奇低,请客需要百计筹措,当妻子首饰或者自己的银腰带。车马费一年就需要十余万钱,但因为是刚需,省却不得。况且长安(北京)PM爆表,冬春沙尘暴肆虐,灰人之面,粪人之齿,地下污泥满街……



长安大道连平沙,王侯戚里纷豪华。银台画阁三千尺,绣箔珠楼十万家。——屠隆《青溪道士吟留别京邑诸游好》节录

吐槽归吐槽,长安毕竟文化娱乐资源丰富,这京官又是职场起飞的跳板,身边还有汤显祖、袁宏道等一众青年才俊,坐在礼部办公室的屠隆很是惬意,含香之署,如僧舍,沉水一炉,丹经一卷,日生尘外之想……五鼓入朝,清雾在衣,月映宫树,下马行辇道,经御沟,意兴所到,神游仙山,托咏芝术,身穿朝衣,心在烟壑,旁人徒得其貌,不得其心,以为犹夫宰官也。

在这人生最有梦想的时刻,一个色才兼具、工于音律的少妇蓦然闯入屠隆的世界,他就是西宁侯宋世恩的夫人。这西宁侯三岁袭爵,当年二十出头,有着奢靡、放纵、好客的人设,夫妻俩都是戏迷。屠郎官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喜欢看戏和写戏,还常常混入群优中玩客串。屠隆和宋夫人,两个有才、有趣的灵魂就这样蓦然邂逅了。屠隆字长卿,冥冥中果然继承了司马相如的八卦。

 以四海为鱼池,三山为钓台,虹霓为丝,明月为钩。以四海下无义气丈夫为饵、”“待还寻当时茅屋,旧日鱼竿,桃花流水,桂林山坳,虚飘飘一往孤云不可招”……这是屠隆《彩毫记》里的唱词,写尽李太白的豪气干云,风流倜傥,也仿佛他自己的自画像。这唱词如吹过柳林的春风,撩起帘箔后宋夫人心底一潭静水。佳人细眉如柳,浅笑若花,秀眼似水,令台上的屠隆心旷神怡。侯爵妇人着梅香奉上的热茗更如一瓣心香,寄着佳人的赏慕。才子佳人,心相敬重,情愫暗生。

宋夫人行为并非有伤风化,那是时代的真实写照。万历年间是个思想解放的时期,有灵性的文人们从书斋里转过身子,不再面对着积满尘埃的程朱黄卷。他们开始打开窗户,大口呼吸王阳明、李卓吾的新鲜思想。闺阁内的女子们不再是青山的底色,而是妩媚、翠绿、灵秀、艳丽的勃发草木。她们勇于展示才华、敢爱敢恨,因此风情无限。这期间奇女子甚多,江浙名妓、著名诗画家李因如徐霞客附体,“溯太湖、涉黄河、泛济水、达幽燕”,草衣道人王微二十年间布袍道杖,游历江楚,扁舟载书,往来吴会,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屠隆全家擅文能诗,其女瑶瑟(字湘灵)、其儿媳沈恬孙(沈懋学三女)有诗词合辑《留香草》传世。更遑论后世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艳”、“吴江三叶”……

没有留下姓名的奇女子更多。崇祯某中秋夜,张岱和画家陈洪绶划船过西湖断桥,岸上有女郎主动求搭载一程。借着酒意,陈洪绶向这位轻纨淡弱、风姿绰约的女郎搭讪:“女郎侠如张一妹,能同虬髯客饮否?”美眉没有羞涩造作,欣然就饮,饮至二更,竟然喝尽船上家酿。临别时,陈还厚着脸皮要联系方式,后者笑而不答,上岸自去。翩然而来,翩然而去,宛若惊鸿,来去神龙,何其自然潇洒!宋夫人也许就是她们中的一员,只留下雪泥鸿爪,却令人惊艳无比。

万历十二年(1584年)九月,宋侯大宴宾客,高调宣布与屠隆结为兄弟,行“通家”之好。“通家”指双方女眷们见面叙礼节并互通音问,虽然不比加微信便捷,但仪式感满满。这场面屠隆并不陌生,在青浦任上时,他与冯梦祯、沈懋学通信中强调彼此通家之好。年轻貌美的宋夫人正筹划去拜见屠隆的母亲、妻子,然后……

突然没有然后了。十月,刑部主事俞显卿弹劾屠隆与宋世恩在游宴“淫纵”。事出突然,屠隆肯定一脸懵圈。这俞显卿是他的熟人,他做知县时,当时尚为举人的俞还捐出上等田地建二陆祠,支持他的工作,他在《二陆先生祠》还点赞过俞。俞还卖房产葬母,与其弟编纂《古诗类苑》一百二十卷,可知是个优秀乡绅。据路边社八卦,两人结怨源于俞某次拜访屠知县时被屠冷落,也有传说是屠曾作“逍遥令”讽刺俞,真相不得而知。俞显卿是万历十一年的新进士,此前他科场不举长达二十三年,看起来天赋一般。学霸们习惯白眼看常人,因此屠隆慢待于他许是实情。

无论真相如何,事实很清楚:授官只数月的俞显卿越俎代庖状告任京官才一年多的屠隆,罪状是“淫纵”。标题就很吸引人眼球,又干系风流倜傥的礼部主事与才貌双全的侯爵夫人,这则八卦自然冲上长安头条。“男女杂坐,绝缨灭烛之语,喧传都下”、“日中为市,交易而退”、“翠馆侯门,青楼郎署”……有鼻有眼,栩栩如生,香艳无比,颇具网文风的剧情将屠隆和宋夫人架在火上猛拷,赚足了吃瓜群众的流量。

真相当然没那么香艳,结果却是诡异而沉重的:两人俱革职为民。俞罢官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屠隆刚有起色的职场彻底清零。因为一场捕风捉影之事罢官,屠隆朋友圈子里自然一片惋惜、安慰之声,大家还拿这场风花雪月开玩笑。

长卿曾误宋东邻,晋叔讵怜周小史。自古飞簪说俊游,一官难道减风流。——汤显祖《送臧晋叔谪归湖上时唐仁卿以谈道贬同日出关》

屠隆真是哭笑不得。



前任县令归乡过青浦,当地百姓众筹千亩田地,请屠隆定居,可知清誉真可以变现。回到宁波后,因为桃花渡祖宅已经被祖父卖掉,屠隆全家只好迁入城内屠园巷狭窄的凫园,这是一段难捱的日子。

婆娑吴越问前朝,来往空江送落潮。佳句全从僧舍得,雄心半向酒家消。寒山到处客双屐,野艇无人挂一瓢。不为西风伤岁暮,乱云归去卧金焦。——屠隆《酬邬汝翼见赠之作》

痛定思痛,屠长卿开始转战下一个赛道。早年他曾拜昊阳子(王锡爵次女王焘贞)为师,这昊阳子可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师,万历八年她羽化后,文坛大咖王世贞、王锡爵、徐渭、屠隆都争着为其写传记,可知其段位之高。屠隆修禅很是虔诚,“杜门却扫,日以修禅悦为事。经年禁足小斋,习静修观。”爱女湘灵去世后,听说她转世为祥云洞侍香仙子,他竟然由悲转喜。

只道埋香事可怜,谁知独鹤控遥天。上元垂发麻姑爪,宿世原来骨是仙。——屠隆《闻化女湘灵为祥云洞侍香仙子志喜六首》

西王案下旧琼华,宅在清都第几家?好寄云笺慰慈母,日从溪口认胡麻。——屠隆《闻化女湘灵为祥云洞侍香仙子志喜六首》

有才华者总对无常有执念,担心辜负了自己才华,“文字藏于名山,姓名登于石室” 、“宁为才鬼,毋为顽仙”是屠隆的夙愿。但是修仙与立言往往不可兼得,昊阳子曾教诲他“大美无美,至言无言”,这与道家“知者不言”、禅宗“不立文字”同出一辙。屠隆谨遵师命,开始专心修仙,“一日盖棺,空留功业文章,于白骨何知?”只是放弃笔墨于他委实不易,令他纠结不已。“雕虫之辞,某鄙性实好为之。每成一首,不胜其愉快。思浮气扬,不能降服。”这其实是才子们的共同困惑。王世贞、汪道昆、冯梦祯等名士都互相吐槽对方名根太重,不利道教修行。袁宏道也曾因休莲社之业,下决心要短诗、解毒、戒烟,写诗竟然沦落到与吸毒并列,可知其瘾!

理障、名障不易跨越,与其陷入时迷时悟、复迷复悟的怪圈,不如自己著文论道,这是屠才子的选择。四十八卷三教书《鸿苞》横空出世,该书将儒家六经、佛家《楞严经》、道家《道德经》熔铸一炉,主打文道合一。他这种不合圣贤的创新又让朋友们惊骇不已,好友管志道认为风流文士妄谈性命,只是为了博名,劝其秘藏《鸿苞》。吃过亏的屠隆远不如李贽那么勇敢,不敢刊行该书,临终之际甚至嘱咐家人焚毁此作。跳出三教之外委实不易!

遥想江村夕阳,渔舟投浦,返照入林,沙明如雪;花下筛网罟,酒家白板青帘,掩映垂柳,老翁挈鱼提瓮出柴门。此时偕三五良朋,散步沙上,绝胜长安骑马冲泥也。——屠隆《在京与友人书》

这是屠隆当年在京时向往的生活,现在总算如约而至:身在江湖,山水清音,美女游侠、佛影禅心……他依旧纵情诗酒,好会宾客,“王大司马后,屠维真家宜客。”他依旧编朋友的段子取乐,“白仲(黄之璧)奇穷,悍妇同于冯衍(汉代大才子)。德园(虞淳熙)高隐,孤居颇似王维。”但心中垒块郁闷难以消解,他的行为不免夸诞。一次,他不无得意地对沈德符吹嘘:“昨日我帮人调节一个大纠纷。”当事人竟然是关二爷和苏东坡!原来云长、子瞻来他家做客,两人素未识面。东坡将曹刘并称,这惹恼了关二爷,“小子何敢辱吾兄,至与阿瞒伍。”两人互不相让,发展成为肢体冲突。若非屠隆从中调和,东坡必然吃关云长一顿老拳。这从头至尾都是屠隆的臆想!

万历二十五年(1597),朝廷降旨,屠隆可以穿着冠带,这是变相为其恢复名誉。这个利好让已经五十五岁的屠隆彻底放飞自我。第二天他身穿官服,家仆前呼后拥,在正厅大大咧咧坐着,呼妓院老鸨出拜,名妓寇文华行酒,然后就是不可言喻而文艺气氛颇浓的节目。把招妓之事做得如此冠冕堂皇,整个南京城“六院喧传,以为谈柄”。有好事之人迅速跟进,写传奇《白练裙》摹写屠的憨状,剧中穿插他的好友王百谷和名妓马湘兰的少年情事,王百谷真是躺着中枪。这场直播紧跟热点,不红也难。

屠隆固然已恢复名誉,幸得圆满,但十三年前的浪漫终为憾事。

玉貌花骢两斗辉,香风如水泛红衣。燕姬少小能骑马,笑指金鞭踏月归。——屠隆《燕京即事》

灯红酒绿后,他会不会忆起那时,那事,那人?远在燕京的她现在可好?



药病两妨矛盾中,朋友就是那一剂解愁良药。屠隆的朋友圈很强大,有王世贞、汪道昆、虞淳熙、陈继儒、袁宏道、梅鼎祚、王骥德、王稚登、张凤翼……他最好的朋友非汤显祖莫属。

他与汤显祖相识相交于万历十一年(1583),当年汤显祖进士及第后在北京礼部“观政”。性情在同一频道上,两人自然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屠隆被罢官后,汤频频来信安慰。从岭南北归后,知遂昌县的汤显祖盛情邀请屠隆来做客。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春秋,屠隆两次来遂昌,这是两位才子最珍贵的欢聚日子。

空谷逢人亦快哉,平昌一榻自仙才。即看山色排云起,似听泉声喜客来。折简到时朝骑发,顷筐迎处夜筵开。长卿大有闻琴兴,许傍琴堂更筑台。——汤显祖《柬长卿》

快乐的日子总是紧凑而忙碌。汤显祖在城东报愿寺前重建钟楼(启明楼)和尊经阁,两人携手登临,俯瞰山城景色。邻县松阳县令周宗邠也是个雅人,特意过来相聚。屠隆唱曲,周宗鼓琴,汤显祖击拍,曲婉雪清,梅香月明,好不乐哉!

 古之人所以藏之名山,副在京师,金函玉箧,日月齐光者,非其文传,其性情传也屠隆《玉茗堂文集》序),“性情”是嘉文的精髓,在屠汤两人一起批改《董西厢》,谈讨传奇创作时,《牡丹亭》、《昙花记》的种子已悄然埋下。

秋天,屠隆在苏州吴县惊闻两人的好友丁此吕无辜下狱,仗义的他溯钱塘江而上欲去南昌送别,半途获悉丁已经解北京,无奈中他又转道遂昌,获取丁此吕被捕时诀别书,两人哽咽不能读。秋江雁哀,红叶雨霜,杯残不欢,空堂灯寒,悲伤时幸得有人一起分担……

两人原计划一起去游浙东天台诸山,屠隆忽想起家里九十多老母,顿时归心似箭,两人只好怅然而别。三年后,汤显祖从遂昌辞官归临川,两人再无缘相见,只有书信来往。

望若朝云见若神,一时含笑一时嗔。不应至死缘消渴,放诞风流是可人。——汤显祖《为屠长卿有赠》

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屠隆卒,辞世偈语——“生平一过,多言多语”。因花柳病而亡,屠隆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文人。



填词作曲,教唱小伶,寄情声乐之中,放浪形骸之外。除却文字和风月,写剧演剧也是屠隆的终身所好。

明嘉靖、万历间是传奇的顶峰,屠隆朋友圈里多是王世贞、梁辰鱼、汤显祖、张凤翼这些传奇大家,弥漫着浓浓的丝竹气息,不入坑也难。况且写传奇既可以收割流量,又可以展示才华、写我灵襟、传播三观,百无一害,屠隆自然乐在其中。

他的“凤仪阁乐府三种”——《彩毫记》以明仙宗,《昙花记》以为佛事,《修文记》纪念爱女——“穷天罄地,出古入今,其中唾骂奸雄,直以消其块垒”,其热度声名甚至压倒好友的《南柯记》、《邯郸记》。他的《婆罗馆清言》全程念白,初具现代话剧雏形。

万历三十年、三十一年秋,懂得流量的屠隆与黄梅戏创始人阮自华、闽剧创始人华曹学佺强强联合,两场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的盛会——杭州西湖无遮大会和福州乌石山邻霄台词人大会,相继上了东南热搜舞台上演的都是《昙花记》,屠隆集编剧、导演、演员为一体,两场大会俨然他的作品研讨会。他额头粘着网红达人、当红剧作者等标签、又有八卦绯闻加持,冯梦祯、沈德符、虞淳熙七十多名士也来奥援助阵,可以想见两场大会的热度。没有请柬自费前来走红毯、蹭流量的名士网红就有数百,达官贵人也搞不到座票,观者数万人,阵仗大得周边数县衙役们都被调来做安保,防止发生践踏事故。

《昙花记》的主角是唐朝木清泰,背景是唐安史之乱,这是一部看透生死、追求超升成道的教化剧。长达五十多出的剧本充溢着屠才子天马行空、融合三教的豪放、理奥词文。整剧主打关公战秦琼,情节类似汉唐历史故事的大拼盘,曹操、关羽、李白、颜真卿、李林甫、严武、李泌、郭子仪、李晟、黄翻绰、卢杞等军政界、文化界、娱乐圈、以至于仙界地府,正邪善恶,各色人等纷纷登场(读者可以脑补下《浮士德》),令吃瓜群众眼花缭乱又大呼过瘾。

台下,看得有些懵的沈德符悄悄请教冯梦祯:“屠年伯此记出何典故?”冯笑着解读:“子不知耶?木字增一,盖成宋字,清字与西为对,泰即宁之意也。屠晚年自恨往时孟浪,致累宋夫人被丑声,侯方向用,亦因以坐废,此忏悔文也。

山云怒飞,海水立起;明月为幔,华灯为屏,列炬熏天。在家乐伴奏中,屠隆幅巾白衲,高立石台上。他击鼓狂歌,一曲“渔阳掺”歌惊四座,颇有辛幼安歌“千古江山”的画风。天地之间,海山萦环,万人拥戴,这是屠隆一生最高光的时刻。他不禁对着圆月大呼:“快哉,快哉,此夕千古!”

这一刻,在他脑海里或许闪过她的倩影。

南陌盈盈聊游赏,徐步还凝望。空门守岁长。夜漏琉璃,何限离人况。春日小徜徉。月痕依旧梅花帐。——屠隆《昙花记》“步步娇”

云冠鹤氅,是天人偶来下方。双成萼绿云中降,影蹁跹并侍西王。不将脂粉污澹妆,天然丰韵非凡相。更羡他容端貌庄,更敬他人柔意良。”这剧中的女主或许就是宋夫人的画像……

因为那场风花雪月,两人怅恨终生;佳人清名被污,屠隆一生愧欠。功名可以觑破,情念总是恼人,值此中秋,北望长安,“帘半卷,带黄花,人在小楼”,她无恙否?就将今夕良宵之千古,献祭桃花人面的一霎,致敬那段发乎情、止乎礼、毁于俗、葬于花、箧于心的浪漫邂逅吧!

对境逢场日几回,灵根便向此中栽。兔毫不弄闲风月,龙藏曾参大辨才。艳曲如今翻法曲,歌台回首是香台。从来游戏成三昧,舌底莲花瓣瓣开。——屠隆《昙花记》结尾诗


作者:甘棠散人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陈益:“四十成翁”的屠隆
袁灿兴:灵与肉:屠隆的二重世界
《读书》新刊 | 杨彦妮:万历十二年的屠隆
冥寥子游  (明)屠隆 撰
屠隆
上饶广丰区历代进士统计唐代至清代近一千年 仅仅只有一百余人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