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献

我的这些同学都有小名，上到五年级一个个开始改名字，那时候名字好改，自己想好了，还是那个姓，名字要两个字，把新名字写在作业本和书上，写在作业本上，是让老师看的，第二天发作业，老师问，你叫这个名字了。他说是，于是，老师通知大家，今后叫他这个新名，这就可以了。这些人长大了，户籍上还是原先的小名。户籍是户籍，大家叫是大家叫，没有什么麻烦。那时候，人没有太多心思，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辈子，比如我们生在农村，那就是根，根就是土地，种地就是本，谁也不会想着还要离开土地，不种地干什么。后来变了，人都想着往外边走，本也不本，根也不根，人的名就麻烦起来。

王敬献小名叫厚纯。他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厚纯之厚取他大哥名中一字，纯字得之于他二哥名中一字。这名字本来是不错的，但他觉得本来最小，已经不占便宜了，还要名字上也跟着他们叫，他不干。因为敬字辈，又觉得献字读起来好听，于是自己想了这个名字。本来是现实之现，又想太现实了不好，于是换了这个献。

上学时候的王敬献，个子比较高，脸也比别的人白净些，只是头发自来卷，这形象不像农村人，这怪不得他。父母偏他疼他，两个姐姐还好，愿意和这个小弟弟多说话，多在一起，两个哥哥却有些看不惯，所以，他觉得他们两个比较讨厌。两个哥哥结婚的时候，他还在上学，那时候，我们都还上小学。不久，他的两个哥哥分家出去单过了。这件事，多多少少和他有些关系，他赞成两个哥哥出去单过。他说，在一起，父母太累了。他这样说，让两个老人觉得还是他懂事。

他爱说话，不是爱说话，是他说话时声音比较尖，比较大，比较快，还比较吵。这和他长得单薄不无关系，个子又高，身体却不怎么浑厚，他一说话，常常要仰起脖子，为的是把声音往高里拔，久而久之，不只声音拔高了，身体也拔高拔细了。他的生活比别的人显得好，两个姐姐在吃的穿的上让着他，父母更不用说。他也对姐姐好，对父母好。我们常见他为父亲端饭，他父亲喜欢蹲在自家门口吃饭，我们就常见他把饭端给爹，爹吃完了再把饭碗端回去。她对两个姐姐的好，我们没有见过。两个姐姐大他不少，他希望两个姐姐都能找一个好婆家，这话他和我们这些人说过，大家只是听一听。

他在我们这些同学里，算是结婚不太早也不太晚的，他说，这都怪哥哥姐姐多，他们一个个办完了婚事，才轮到他，多亏了他比他们小很多，不然，熬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尖，听的人都感觉刺耳。

他成家之后，还是他那个样子，总是显得匆匆忙忙的，像他说话那样尖和急。成了家很快就分了家，他说不想拖累父母，那时候，我还在老家，常见他带着他的妻子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很像村子里人说的“小两口”。

我前几年回去，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饭，闲话中说到王敬献，他离婚了，是很多年前的事。他父母到了该他们养老的年龄，依了乡下的习惯，他们兄弟三个轮着养，一家一个月，王敬献一个人，常不在家。他一个人到处去，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他的话，我也只听了这么多，真与假，我分不清。

2023-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