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第二部《灵与肉》读2——圆顶礼帽的寓意

弗兰茨走后，萨比娜独自一人，重新倚在镜子前，又一次戴上礼帽，久久地注视着自己。

同一顶礼帽，和托马斯在一起的时候，戴上它，让他们感到兴奋和刺激；而和弗兰茨在一起，戴上它，却是滑稽可笑。

萨比娜戴这顶圆礼帽时，只穿着内衣。分别和托马斯，弗兰茨站在镜子前。而托马斯和弗兰茨，和戴着圆礼帽的萨比娜一起站在镜子前时，一样的衣冠楚楚。

萨比娜怎么会戴上这顶圆礼帽？

1、是托马斯为她戴上它的。萨比娜一直把它放在自己的画室里，托马斯看到了它。她向托马斯讲述它的来历。托马斯在萨比娜的讲述里，感到的是轻松，他想象着自己戴上它该是什么样子，他没有把这顶帽子看成是萨比娜的伤感象征。当萨比娜在他这样想象的时候解下衣物时，他把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然后，他们立在镜前，注视着两个人的模样。没有想到的是，这场景令他们感到兴奋我刺激。

2、这顶圆礼帽是萨比娜爷爷的遗物，她把它当作父亲的纪念物，父亲去世后，她哥哥把父母的全部财产据为己有，萨比娜出于高傲，不肯为自己的权利抗争，她宣称，只保留这顶圆礼帽作为父亲的惟一遗产。

萨比娜把它一直保留着它，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她去苏黎世探望托马斯时，也带着它，并且戴着它为托马斯打开旅馆的房门。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感到帽子的滑稽，也没有因为它感到兴奋，他们面对帽子，惟一的感觉是感动，因为他们把它看成了一种残迹。

现在，萨比娜在弗兰茨面前戴上这顶圆礼帽，按照小说家的解释，应该是她想让礼帽在她和弗兰茨之间产生像和托马斯在一起时第一次戴上它的兴奋和刺激。所以，她又戴上它。

我可以把小说家的描写概括一下：

萨比娜的爷爷留下了一顶帽子，她在父亲去世后把它当作父母的惟一遗产保留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摆放在自己的画室里；

托马斯来画室和她做爱时，看到了它，她给他讲述了这顶帽子的由来，托马斯顺手把它戴在了萨比娜的头上，他们着在镜子前相互注视着，这时候他们感到了兴奋和刺激。

萨比娜一直不忘这顶帽子给她带来的兴奋和刺激，所以带着它到苏黎世探望托马斯，可这一次，帽子失去了这样的效力。

现在是她和弗兰茨在一起，她想用这顶帽子引起她和弗兰茨的兴奋和刺激吗？可结果更糟，弗兰茨不明白萨比娜用这顶帽子要向他表达什么。

在如此描写里，我们只能这样理解萨比娜，她是一个艺术家，有艺术家的高傲，这个高傲的艺术家是一个纯粹的肉体化身，她的一切只代表着肉体和肉体的快乐追求，所不同的是，她把这种追求上升为很高的境界，具体地说，她想在做爱中玩出不同的鬼花招，从而把做爱的肉体运动升华为艺术。

圆顶礼帽不过是偶然应了萨比娜的如此性欲追求，产生了做爱艺术的特别效果。

可是，我在想，灵魂和身体是生命的自然二元一体，即使当我们看到萨比娜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艺术家，已经抛弃了灵魂，已经把生命里的一切只寄托在身体上，或者说她在为艺术的身体生活而活着，我还是希望在她的生命里能看到灵魂的存在，哪怕只是个影子。现实的世界上有没有只有纯粹身体的女人存在，尤其是当她们面对一个无比爱她的男人时，她们的灵魂能毫无所动吗？或者说，灵魂能完全没有复苏的迹象吗？

我宁愿相信，那顶圆礼帽就是萨比娜灵魂的象征，尽管这象征的寓意隐陷得很深，但一定是存在的。我更希望，萨比娜把祖父的圆顶礼帽带在身边，其实是她内心深处的灵魂旗帜的飘扬。

只是这种飘扬，对于萨比娜的身体世界来说，显得怪异而滑稽。帽子的摆放召不回她的灵魂，然而却偷窥着她肉体世界的赤裸和无耻，而这种偷窥，让萨比 娜只感到刺激。它越是偷窥，她越是兴奋，越感到刺激。灵魂的旗子成了肉体的兴奋剂。

无论如何，灵魂是存在的，帽子的灵魂象征性意义也是存在的。只不过，这样的存在，完全扭曲了灵魂的本质。

看一看如今这个不分是非、不分黑白、不分善恶、不分忠奸的现实世界，萨比娜的灵魂扭曲，把灵魂变成肉体的反作用力，不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现实吗？

小说家在分析萨比娜与托马斯为帽子而兴奋和刺激时，也是这么描写的。

那么，这顶圆礼帽每一次给萨比娜和托马斯带来是一样的兴奋和刺激吗？萨比娜戴着它和托马斯在一起，能不能由它产生同样的身体感觉？小说家这样描写：

“圆顶礼帽是一道河床，而在萨比娜眼中，每次流过的是另一条河，另一条语义之河；同一个事物，每次激发出不同的含义，但这含义中回响着之前曾有的所有含义。”

具体的例据是，在苏黎世的旅馆房间里，萨比娜和托马斯见到圆顶礼帽都感动了，几乎是流着眼浅在做爱。这一次，圆顶礼帽的含义变了，它回归到了已故祖父和父亲的遗物品质里去了，而不再是性游戏的纪念品。

但弗兰茨既看不到礼帽的性游戏纪念意义，也看不到它的遗物意义。所以，他在萨比娜戴着礼帽和他站镜子前时，既没有兴奋和刺激，也没有为它而感动。他甚至没有听明白这顶圆礼帽故事的意义，更不明白他的情妇。

该如何理解萨比娜，又该如何理解弗兰茨，或者说，如何理解托马斯，又如何理解特蕾莎，在“不解之词”里，解释清楚了萨比娜，就可以理智托马斯，解释清楚了弗兰茨，就可以理解特蕾莎。

这是一部相互映衬的小说，相互映衬人物的灵与肉，轻与重。相互映衬是一种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