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绝对的女人 19

姥爷姥姥还好吗？

张方想起乡下的姥姥和姥爷。他们住在用石头和砖头砌成的房子里，院子很大，种着南瓜、丝瓜和黄瓜，养着鸡和猪，葡萄架在院子里搭成凉亭，秋天时节，一串一串葡萄从那凉亭上垂下。房前屋后，有桃树苹果和核桃树。姥爷每天都要去地里干活，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到地里去干活，他有干不完的活，他喜欢那些土地，喜欢干活。姥姥除了秋收的季节去帮姥爷收玉米和豆子，一年四季她都守着家里那个灶台，每天扫扫院子和屋地，伺候那些鸡和猪吃食喝水，为自己和姥爷做几双布鞋缝两身衣服，每天三顿饭应时按点地做。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和日子。姥爷他们有什么，他和姥姥虽然老了，但还有几亩地要种，姥爷舍不得那几亩地，姥姥舍不得那个家，他们从来不想那几亩地带给了他们什么，也不想那个家有什么贫和富。他们的生活就是守，守着自己，守着地，守着房屋，守着他们住在那里的一年四季，两个人相互守着。家，对于姥姥而言，就是姥爷，对于姥爷而言，就是姥姥。家，还有她的妈妈和她的舅舅，也许对于姥爷和姥姥而言，还有她的哥哥。他们要牵挂妈妈，操心舅舅，想着她和哥哥。但这实际上只是姥爷和姥姥想了就有的家，不想就没有的家。妈妈的不幸福，舅舅的生活无着落，这是姥爷和姥姥应该有的生活和日子吗？可因为妈妈和舅舅是他们的女儿和儿子，他们就要在心里永远背着这样的包袱吗？如果没有妈妈的不幸，没有舅舅的生活没着落，姥爷他们的人生就是值得羡慕的吗？张方所想的，有姥爷和姥姥他们自己的责任，也有他们承担不起的，谁规定了他们就该为自己为儿女负这样那样的责任。张方一直以来，觉得姥姥和姥爷他们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这是人世的问题，还是个人的问题？她从姥爷和姥姥身上看不清楚，因为姥爷和姥姥从来不为这些存在思考过。他们只是在已经习惯的生活里让自己和每一天的日子浑然一起，包括姥爷和姥姥的相互守护。

姥爷和姥姥在今天让她感觉到他们那不是自己选择的生活，其实是无意义的。姥爷和姥姥一直活在这无意义的生活里。每个人都如此。只不过每个人在生活里都是一样的。人啊，都说有头脑，但从生活看，都一样地浑浑噩噩。只是在一些具体的细微事情上，人人都争强好胜。

她要对自己选择，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选择。而作为人，她应该对自己有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