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瘫在了床上，奶奶自己照顾不了自己。妈妈每天照顾着他们。
这是她经常在梦里梦到的。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爸爸最后判了无期，他的后半辈子要在特别监狱里过了。
哥哥要等到五十多岁才能从监狱里放出来。那时候，他还能做什么。他的女友早已移民加拿大，在那边有一套带游泳池的别墅，这套别墅的主人是她自己。就凭这一点，哥哥住监狱没有什么可怜的。
爸爸有很多处房子，从那些房子里，抄出的现钞和各种名贵物件很多，他也许想到过后半辈子无法享受到它们。他应该被关进监狱里去，不然，他会有更多的房子，更多的现钞和名贵物品。
妈妈提前退养，常年穿着一套运动装，她拔掉院子里的花，自己种玉米南瓜韭菜，她自己修剪葡萄树，每年摘了葡萄送给邻居同事和朋友。她从来都是花自己的钱，她不要爸爸的一分钱，也从来不告诉爸爸家里需要什么，对家里的那些农具用品，她从来不管不问。妈妈退养后，辞退了保姆，她刺绣，种地种菜，做饭，运动，她是不是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天。所以，对于她的出走，她好像并不担心和牵挂。
所幸的是，家里的那套房子没有被查抄，但似乎妈妈是做了从那套房子里搬出去的准备的。
现在的这个家，她算是一个自由人，妈妈也算是自由人。她想，妈妈没有去乡下，可能有几个方面的原因。
她不想把无法预知的麻烦带给姥姥和姥爷他们。当年她不帮助舅舅，如今，她更不会让姥姥他们承受她的麻烦。
她想到了爷爷和奶奶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两位老人的最后，她是惟一的照顾者。她也许想到了，她一辈子守着自己的清心寡欲，对于这个家来说，这是惟一的意义。
妈妈也许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她。她用自己的清白，尽力保护着出走女儿的自由和清白，如果她受到牵连，妈妈一定会想尽办法来为她告白。然后呢？她等着，或者守候着她的回去。
最后，应该是她为哥哥在守候，妈妈在，哥哥一从监狱里出来，就有家可回。
这个家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爷爷是不折不扣的老革命，如果说父亲的一切，他或者暗中起着保护的作用，或者对父亲的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爷爷为什么会这样？一个老革命为什么也会这样？还有他爸爸，他有一个老革命的父亲，他上大学，他从基层为官一直到今天。他要那么多的房子干什么，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要那么多的名贵物品干什么？
妈妈在她六个月的时候，就让姥姥把她带到乡下去，走到六岁才让她回城上学。读高中时，她同意自己住校。她的一切，应该是妈妈安排的。而哥哥呢，她似乎不管也不问。可妈妈不管不问的哥哥，今天却只能在监狱里度他的几十年。
她想，如今的自己，也是妈妈安排的。
但她更想成为她自己，如果说妈妈是这个家庭的牺牲品，那么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个义务，也不应该这样。因为她看到不只是这个家，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更深更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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