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实

十点时分，屋子里很凉爽。前天夜里下了一场雨，天气凉到了今天这个时候，看窗外天光，不敢指望午后也能如此宜人。看着面前的书，打开合上了两三遍。我知道最终是要输的，输给两个自己中的一个，输了大半辈子，只能输了再输。现在想来，那个成为赢家的自己算不得强，他不过是坚守着自己的那一面阵地，从不退缩。他往哪儿退。你见过敌人退缩过吗？敌人之所以是敌人，是因为它除了是敌人再不想成为别的。敌人常常获胜，很多时候是他的对手自己选择了输。敌人坚定自己的角色，不像对手那样，常常要计算着不能取胜的条件和理由，对手在自己的精打细算里，自己先输掉了，这时候，干脆不去与敌人交锋，或者即使对了阵，也先想着怎样逃跑。

这个经验我知道，这叫纸上谈兵。很多时候，我和很多人一样，一临实战，不说纸上的兵，连纸也都很难见。

当我第三遍合上书后，输的一方这样想：这一会儿再难看得下去了。为了加强这说法的确切无疑，另有补充，这会儿安静不得了，这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事情，这样的心情不如改做别的事。这么多计算，是这一个自己的自我认输，作为他的敌人那一个自己，却是按兵不动，不战而胜。

先是从椅子上下来，站在桌子边上，喝完杯子里的半杯茶水，把茶杯的内胆放回到杯子里，盖好盖子，最后，看了一下那两本摞在一起的书，下面的那一本比上面的一本大一些，并且厚出很多。不看了，这是谁说的话，两个自己都应该听到了。这句话不管是他们两个谁说的，听起来都有道理。都在告诉我，赶快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赢的自己，在用这句话告白不可反悔，输的自己，用这句话把自己的输变成完全的事实。我在这句话的坚定里，走出了那间叫书房的屋子。

但我不能直接走出去。我去了另一间屋子，我的外出衣服，在这间屋子里的沙发上，这个叫睡房的房间，放着一张床和一只沙发。我穿着家居服，白色的短裤，无袖体恤。当我换完衣服，一个自己彻底地输掉了，另一个自己因为习惯了赢得胜利，已经变得有些麻木，竟然让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什么犹豫也没有了。在大门口的柜子上拿上钥匙，把它装在衣服兜里，顺手打开了门。

                2020-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