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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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和那个护士关于扣子的对话不是那样的。我躺在治疗床上，先是感觉那样的对话既不我想说的，也不是护士要说的。护士那么年轻，她应该说别样的话，我也没有打算让她从家里带扣子和针线来。这时候，杨大夫问我：你哪儿不舒服？我说：哪儿都不舒服，能拔的地方，你都拔上吧。啊！你的皮肤颜色不错！什么颜色？粉红色的。这颜色宜于拔罐子吗？好拔！那你就往上面可劲地种罐子吧。杨大夫是个实习大夫，很年轻。我接着想和护士的对话。
你要针线干什么？
你有吗？能借我吗？
我没有，有了会借给你。
那好吧，你可以和我说会儿话吗？
说什么？
你说门口那家小商店会不会也没有针线？
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因为你应该比我知道得多。
但我真的不知道，你能告诉我要针线干什么吗？
我的衣服上少了一个扣子。
少一个扣子怎么了？
不怎么，可就是少了。
你怎么就觉得少了？
衣服上有一个扣眼，只有四只扣子，剩下一个扣眼没有扣子去光顾它，这不就是少一个扣子吗？
你觉得这就是少一只扣子吗？
是呀！从衣服的制作看，设计一个扣眼，就应该有对称的五个扣子，现在只有四个扣子，就应该说是少一个。
你这话说得不对。
为什么不对？
你从衣服的制作和设计说，有一个扣眼没有扣子与它搭配，就应该是少了。这就不对。
你怎么说？
你怎么不想那衣服的设计有问题呢？你现在有四个扣子，穿着这件只有四个扣子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露了你什么不该露的地方吗？影响到你的形象了吗？还是让你着了凉？或者，你因此进了不饭馆吃饭，坐公交车不让你上车，还是在这儿大夫不给你治疗？都没有吧。并且，你每一次穿或者脱的时候，少费了一个解和扣的功夫。如此看来，那个你认为缺少的扣子属于多余。
从另一个角度看，少与不少，只是你的一个感觉，或者说你的一个认为。在衣服看来，它并不知道少或者不少，它也不知道扣子扣眼或者衣襟衣袖什么的，在别的人看来，没有人去数你衣服上的扣子，更没有人看到有一个扣眼没有系扣子会有应该和不应该的感觉的。如果你不感觉少，就没有少这一说。
你说得有道理，可这衣服上有五个扣眼，不我故意有这少一个的感觉，而是它确确实实就是少一个。
你以为每一个男人都应该有一个妻子，或者，每一个女人都应该有个丈夫？你会对那些单身汉说：你少一个妻子，或者对一个单身女子说，你少一个老公。你说得也许有道理，但那个单身汉和单身女子是不愿意听你说这样的话的。因为你从大多数是这样的角度看那些人，可这大多数这样在那些单身汉或者单身女子那儿，不一定就是应该的。对于他们来说，单身是可能的，是和所有人一样的。不存在应该不应该，也没有少或者不少。所以，你看到今天很多女孩穿烂裤子，穿补丁衣服，穿露脐装，穿超短裙。
她还要说下去，我却对她说，你不用再说了，那个小商店我不去了，管它有没有针线和扣子，我从现在开始，再不会觉得这衣服上少一个扣子了。
我爬在治疗床上用了十分钟想和护士的这番对话。因为，杨大夫对我说，时间到了，边说边给我起罐。我趴着没有动，接着治疗。
                       202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