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上午天气不错，花一个多小时理了发。

我对自己说，别对理的结果评价。我说的评价，一是不对任何人说不好或者不满意，包括那个年轻的理发师；二是不要自己有好与不好的想法，也不要自己有满意或不满意的心情。先是没有做到后者，接着没有做到前者。这也不能全怪我自己，那个理发师最后问我怎么样，我习惯了实话实说，因为有过自嘱，所以，这实话在说的时候，拐了一道小弯，我说：你把我打扮年轻了三十岁。他接着我的话说：年轻点好。我跟上他说，人老了不能装嫩。他还要说话，我赶紧退了出来，不然，说实话的那道弯就比直着还难看了。

我这几年知道，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事需要与他们打交道，所以，对年轻人有了充分的信任感，这就不能让我从他们的脸上或者穿戴和发型上看出他们确切的年龄来。这个理发师先为我洗了头发——这算是一道行情——我以为他是个学徒者。然后，他把我安排到一处椅子上，问我：你想让谁为你理。我说，谁理都行。于是，他把一个工具包挂到了脖子上。他先拿在手里的是一把电动理发器，一个动作下去，就在我心里刻了两个字：坏了。他问，这样可以吗？我说可以。过一会儿，他又问，还长吗？我说，你看着办吧？他又问了我两次，我只能想，说什么都没用了。

洗头的时候，知道他刚来到这家店才几天。当他为我理到不说话的时候，我想到的是，不如安心支持他工作。如今，我理发，只有一个要求，把长长的头发理短了，但还没有把头发理光的念头，既然，还有头发，就不宜一念之间，把有的强行弄成没有。这与有用没用没有多少关系。

我做过一次手术，切掉两三个大小不同的甲状腺肿瘤，开始的时候，不愿意施行这个手术，多考虑的是要在好好的颈下切出一个洞来，还要把右侧那个甲状腺连同那几个肿瘤根除一部分。为一个不该有的东西，伤了该有的部分，这让我觉得不合算。后来改变了主意，想的是，那几个肿瘤，不属于我的原有，这种多余的东西，埋伏在身体里，什么时候，都会让我感到陌生。况且，它又是个活物，生长的速度很疯狂，我的身体在萎缩，它却在快速长大，这显得很不协调。于是同意大堆拿掉它。

头发，不管是从大众化的角度，还是从我个人的习惯看，它都是我的原生态，得到的认可度，远超过我身体上的一些部件，至少现在，还没有拿掉它的念头。

去年十一月份的有一天，那一天天气不太好。我在寒风里往家回，一个年轻人，手里举着一张卡，跟着我走了一段路，风一阵一阵地吹着我和他，他在风里不停地解释那是一张什么卡，那段路没有走完，我就拥有了那张体验卡。正如他所说，化算，便宜。所以，我就不计较发长发短了，便宜！

其实，今天不是什么理发的日子。又是习惯，所有的事，先是要想到，想到了就要去做。理发算不得什么事，如今，没有什么算得的事去做，就拿这样的事来打发习惯和时间。理发确实需要时间。理发店不远，就在楼下，走去，再走回来，竟然一个多小时打发去了。如今，做这些算不得事的事，倒分分秒秒地计算起时间来了。人都这样，缺什么，就算计什么。我别的事算计不来，只能算计时间。可我这算计应该很可笑。那就笑出来吧，算计一次，笑一次，一天里能笑很多回。

                 202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