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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记·孔子世家》:三大弟子的政绩

在卫国期间,倒是子路实际工作做了很多,担任重要军事据点蒲邑的邑宰和孔文子的私邑的邑宰,都绩效斐然。

《论语》里面,子路是个使人快乐的角色。鲁莽亢直,快人快语,老师说个什么话题,首先他肯定会抢着发言,其次他肯定答得不对,现实中,班上这样的学生,教室里一定充满快活的空气。但他又不是捣蛋,相反会无限维护老师,老师对这样的学生往往嘴上骂,心里也是真喜欢。

后世衍生的各种孔门传说,都不断强化子路的这一面。

但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子路这人绝不简单,他是孔门弟子中第一个做季氏家宰的,——由于时过境迁,这个职务听起来不显得有多高端了,但实际上季氏的家事就是鲁国的国事,这是当时鲁国最重要的几个职务之一。子路之前的季氏家宰,可是阳虎。

按《左传》的说法,堕三都至少看起来完全是由子路推动的,那么子路就必须要有在多种势力之间协调组织的能力。“哀公十四年”的一条记录,尤其可见子路的声望:

 

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弗能。”

 

一个叫小邾的国家,有个大夫联络季康子说,只要子路给我一个承诺,我就带着封邑投奔鲁国,不需要另外盟誓了。

季康子赶紧联系子路,子路却推辞了。季康子说:“人家不相信千乘之国的盟誓,只相信你一句话,难道还辱没你吗?”子路回答说:“鲁国如果要与小邾开战,那么我不敢问战争的原因,情愿在城下战死。他违背做臣子的原则我们却满足他的要求,那是让他的行为显得符合道义了。我不能这么做。”

两千多年后读来,这番话犹自显得正气浩荡凛然生威,而子路当时的国际声望,也显而易见。

这种声望,自然不能光靠他是孔子身边挨骂最多的弟子,而是之前这些年从政,有卓异的表现。

但子路对孔子回国,帮助不大。

 

鲁人子路在卫国做官,卫人子贡,却去了鲁国。

孔子说,“鲁卫之政,兄弟也。”这是个双关,鲁国的祖宗是周公,卫国的祖宗是康叔,都是周文王的儿子,确实是兄弟;而这些年两国的施政表现,也确实是难兄难弟。

这些年,鲁国的日子比卫国更难过。

鲁哀公五年,历时八年之久的赵简子与范氏、中行氏的斗争,终于分出了胜负,范氏、中行氏逃亡到了齐国。赵简子关心的是晋国内部的权力瓜分,在齐国、卫国与范氏、中行氏的同盟是一股强大势力的时候,赵简子极力支持太子蒯聩去争夺国君之位好牵制卫国;范氏、中行氏失败之后,赵简子对这种国际事务就不再那么热心了,留着一个内部紧张对立但互不相下的卫国挺好,他要忙于回头去对付国内迅速崛起的知氏家族。

所以卫出公的压力骤然减轻。孔子在鲁哀公六年回到卫国,可能也是看准了这个变局,毕竟他声明过只愿意住在安全的国家。

鲁国则要学着面对一种全然陌生的危机。晋楚争霸的年代,鲁国比较容易置身事外。但吴国快速崛起之后,鲁国的地缘形势却变得不妙。

吴国国都是在今天的苏州,但吴王夫差选择了北上策略而不是对越王勾践赶尽杀绝。这毫不奇怪,稍微有点追求的人都会向往中原的文明与富庶,而不是和越国打无人关注的野蛮人战争。

现在吴国的重心虽然仍在苏南,但也已经统治着苏北地区,和山东西南的鲁国已经接壤。鲁国人要学着和这个时而对礼数讲究到浮夸,时而却暴躁凶狂的邻居打交道。

鲁国负责外交的,是那位曾经热心地要为孔子杀叛徒的子服景伯。而子贡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子贡比孔子小三十一岁,也就是说此时三十多岁,既精力旺盛,又不显得少年轻浮,正是工作状态最佳的年纪。他非常善于把握吴国人既自恃武力强盛又文化自卑的心理,《孔子世家》记了这么一句:

 

吴与鲁会缯,征百牢。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往,然后得已。

 

这件事发生在鲁哀公七年,《左传》有详细叙述:

吴王夫差和鲁哀公在缯地会盟,此外吴国还喊了些其它很小的国家,因为夫差想当霸主,霸主总是要与许多诸侯会盟的,所以拥戴自己的小国多一个是一个,小点也可以将就。

夫差要求鲁国献给自己“百牢”,就是牛羊猪各一百头。数量其实不是重点,诸侯国接待天子,应该献十二牢,夫差希望通过这个程序,来彰显自己的尊贵。

然后夫差想起来,光是国君会面还不够,鲁国实权在季康子手里,所以让太宰伯嚭通知鲁国,把季康子喊来。

季康子不敢见夫差,就派子贡去解释。子贡对夫差说:吴国对待诸侯的态度,是不合礼的,不合礼,结果就不可预测。所以,我们国君已经来恭敬的听取您的命令了,我们的具体管事的人,就不敢放下自己手里的工作也过来了。

这话说得很直白,是跟夫差展示一下英雄气概,——从怼人开始,到拍马屁结束,是后来纵横家都常用的技巧。果然接下来子贡话锋一转:

 

大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发文身,裸以为饰,岂礼也哉?有由然也。

 

想当年太伯穿着礼服,尊奉周礼,仲雍就把头发剪短了,身上刺了很多纹身,日常赤身裸体的,难道是认为这是礼吗?这是要适应环境罢了。

这话却能触动夫差的心事。太伯、仲雍是周文王的两位伯父,有“让国”的美名,吴王自称是他们的后代,最怕别人不承认这一点。现在子贡以鲁国这样的礼仪之邦的特使身份,大谈他们怎么改变自己适应吴地的文化,相当于论证吴王身上流着和周天子一样的血。

夫差很高兴,也就不再要求季康子来了。

《左传》里,子贡还有些类似的事迹,有的是事实,有的可能就是鲁国人拿吴国毫无办法,编些外交上精神胜利的段子。类似的段子越积累越多越描述越神,终于汇总成为《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里的子贡传奇。

但此时子贡对季康子的影响也还不够大,他是子服景伯的人。季氏曾想过把子服景伯送到吴国去做人质,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真正对季康子最有影响力的孔门弟子,是冉求。

冉求比孔子小二十九岁,在《论语》中出现次数也不算少,但存在感比子路、子贡要差很多。他从来不向孔子讨教精深的问题,挨骂的次数也不少。

孔子表扬冉求的话,则是“艺”。

今天我们说艺术,好像是件很雅致的事,孔子时代还很不同。早期的“”,往往写作“𡎐”,意思是种植庄稼,是实在得不能再实在的工作;孔子最开始教学生的所谓“六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也都是实践技能。

就是说,冉求的长处,是完成具体工作,解决实际问题。

孔子自己其实也很擅长这个,但不以为荣反以为耻,人家夸孔子何其多能,孔子说,不是因为没当上官吗?“吾不试,故艺。”不是生活所迫,谁想把自己弄得一身才华呢?

编写《论语》的,是孔子晚年的徒子徒孙,忙于工作的冉求和他们接触不会太多。他们只看见冉求这个老师兄来拜见孔子,经常被老师骂得一句话不敢说,容易低估冉求在外面的真正实力。

但孔子自己是很清楚的: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论语·宪问》)

 

子路问怎么才算完美的人,孔子说:“像臧武仲那样智慧,像孟公绰那样克制,像卞庄子那样勇武,像冉求那样有才艺,再加上礼乐修饰,也就可以算是完美的人了。”

这里举的四个人,臧武仲,孟公绰,卞庄子都是孔子的前辈,只有冉求比孔子小甚至比子路都小。所以这句话对冉求的评价真是很高,就是说对一贯认为今不如昔的孔子而言,鲁国最近的历史上,论“艺”,没有人比得上冉求。

孔子在陈国的时候,冉求被率先召回了鲁国,做季氏家宰好多年。

鲁哀公十一年春天,齐国攻打鲁国。

季康子这时已经完全依赖冉求,他问冉求应该怎么办,因为叔孙氏和孟孙氏,都对抵抗齐国入侵显得毫不热心。

冉求很淡定地说,他们被边缘化已久,鲁国的大权都在您的手里,自然没什么抗战的意愿。但这次齐国来的军队并不多,光是季氏的军队足以击退他们,而我们的战斗意志,也可能激发孟孙氏、叔孙氏的爱国心,他们会意识到,“不属者,非鲁人也”,不加入战斗,就不是鲁国人。

于是冉求为统帅,率领季氏的军队出击。果然,叔孙氏的宗主,年轻的叔孙武叔看得热血沸腾,也决定出兵,而孟孙氏也就不得不加入。

齐鲁两军隔着一条沟对峙。根据以往的作战经验,齐国人可能在期待鲁军自行恐惧崩溃。

然后冉求的部队冲锋了,战车越过沟渠当然不容易,但是冉求的部下,有一支三百人的独立步兵编队。战车作战,攻击方式往往是两车交错而过时横扫一击,所以最常用的武器是戈,而冉求的步兵手里拿的,却是彰显冲锋时一往无前的锐气的矛。

最终,尽管孟孙氏、叔孙氏的军队还是不战而逃,但是冉有指挥的季氏军队,却取得了“获甲首八十,齐人不能师”的辉煌战绩。

天黑后,两军停战,继续对峙,很快间谍送回情报:“齐师遁”,齐国人已经逃走了。

 

季康子自己对这个战绩大概都觉得难以置信。他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吴国人的战斗力,只知道齐国是远比鲁国强大的国家,不知道这么一场几万人的大战却只砍下八十颗人头的胜利,简直温柔得像小拳拳捶你胸口。在他看来,冉求已经是了不起的军事天才。

季康子问冉求:“子之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指挥作战这件事,你是跟人学的呢,还是天生就会呢?

冉求离开老师回到季氏身边,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八九年了。这八九年里,他日日夜夜都在等待着这一刻。

冉求说:“学之于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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