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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能广:乡情散文三章/简家陇赶场的日子……

顾问钟石山 主编何俊良13517392853

投稿邮箱 203666763@qq.com

乡情散文三章

杨能广

岩门山回望

岩门山,地处龙公桥、高桥和简家陇的交界处。顾名思义,这里盛产岩石。方圆数公里的大山,一块块硕大的青石挤挤挨挨,层层叠叠,从山脚一直叠到高高的山巅。山上长不出树木,长不出庄稼,只有荆柴藤葛在肆意生长。

岩门山,石漠化得纯粹,荒凉得干净。

“文革”年代,国人除了被政治的狂热裹挟外,也凭着强烈的集体主义精神和可贵的主人翁态度,用顽强的吃苦精神和辛勤的汗水,向恶劣的自然条件宣战,创造了很多就是在今天也可视为奇迹的工程,如有名的红旗渠、大寨田等。在邵东大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的典型斫曹乡野鸡坪大队这面红旗红遍三湘。其实,在我老家的岩门山,也曾谱写过劳动者战天斗地、向荒山要粮的动人故事。

据老人们说,以前岩门山除了生长贫穷和荒凉外,还生长着豺狗子和狼等肉食动物。有时候,饥饿的它们会在黑夜下山,袭扰着村子里家畜家禽,给村民带来了财产损失和莫大的恐慌。

饥饿的年代,也是充满激情和狂热的年代,农业学大寨的口号喊得山响,时代典型野鸡坪正红得发紫。于是,当时的龙公桥公社领导瞄准了这座广阔而贫瘠的岩门山,调集人马,叩石垦壤,吹响了开山造田的进军号。

红旗在山头竖起来了,嘹亮的军号声响起来了,施工的号子、震耳的炮声也回荡在山谷。从各大队抽调的精壮劳力,就在山脚下的村庄——我的家乡安营扎寨。仿佛在一夜之间,我们那个偏远的、少有外人进入的村子就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

这些陌生人自己带来了粮食被褥,自己埋锅造饭。清晨,他们就被急促的口哨声叫醒,匆匆洗漱和早餐,然后带上钢钎、錾子、磅锤,以及扁担畚箕,浩浩荡荡开进大山。然后,大半天时间就在山上挖荆棘、撬石头、挑山土。大块的石头撬不动,就放炮炸碎。放炮先要打炮眼,干这活通常是三人一组,一人坐在石板上,双手用力扶住钢钎,再由两人站着抡大锤,就如打铁一样。“砰砰砰”、“砰砰砰”,声音清脆而单调,在山间回荡。为防止钎头过热而受损,在炮眼凿到一定深度时,就往里面灌点水,然后继续凿。待炮眼深度已够时,就往里面填充炸药,安设雷管和导火索。傍晚时分,就是集中放炮的时间。以军号为号令,第一遍军号响起,除了点导火索的人外,其余的人须全部散工撤离。不久,第二遍军号响起,就要做好点导火索的一切准备工作。旋即,第三遍军号响起,炮手们即同时点燃导火索。导火索“哧哧”冒着火星和烟雾,事关生命安全,但见各路炮手点火后,迅疾沿着事先确定的线路飞速撤离。有的隐匿于岩石下,有的藏身于山洞中。偶然,有人跑得急掉了鞋子,或是不小心被石头或柴草绊倒了,那也得拼命跑,性命要紧。不几分钟,“通通通”的巨响传来,山鸣谷应,硝烟弥漫,碎石飞上天空,又重重砸在地上。鸟儿被惊飞了,走兽被吓跑了,原本岑寂的岩门山,就这样每天炮声隆隆,就这样被民工深度雕刻。

岩石被炸开了,民工们就用铁锤和錾子将它们凿得见棱见角,再顺着山势,砌成石墙,填进土,即成旱田。重重叠叠,宛如楼梯,即称梯田。寒来暑往,民工们凭着汗水,硬是将石头窠窠变成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梯田。

岩门山,是小小的人间奇迹,也是那个年代乡亲们奋斗精神的浓缩。龙公桥公社这个改造自然的典型,也曾引起过热烈反响,引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参观者。

为让梯田成为粮仓,公社在岩门山建起了农场,从各大队抽调专门劳力常驻场部。他们在梯田边沿种上了金银花,在土里种上了各种农作物。从此,岩门山春来花香满山蜂飞蝶舞,夏来满目葱茏生机勃勃,秋来橙黄橘绿瓜果飘香。

小时候,岩门山的梯田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也是精神家园。每天放学归来,我们成群结队,挎着小竹筛,在土边隙地打猪草割鱼草。或者带上小柴刀,割些杂柴茅草之类,为家里的柴火灶准备燃料。有时候,我们还赤脚攀援梯田的石墙,比比速度,甚至还比比谁有一跳而下的胆量。最开心的是每年夏秋之际,我们利用暑假或周末时间,为场部摘金银花,尽管每斤只有两三毛钱,但拿着自己平生第一次凭劳动换来的收入,兴奋之情真是难以言表。

岁月不居,如今的岩门山,经过退耕还林,种上了一棵棵外国松,那种层层叠叠的气势已被挺拔的松树所掩藏了。尽管今天从生态保护角度来说,尽管从投入和产出比来说,破坏山体搞开垦不一定是种正确的决策,但我认为,不管哪个年代,艰苦奋斗、与命运抗争的精神还是不可缺失的。我们正劲步逐梦,但也需要回望那激情然燃烧的岁月,重温那种艰苦奋斗的精神。因为,只有深深认识到过去的艰苦,才能珍惜现在的幸福,才能汲取前行的力量。

乡场风景

我从小就有这么一种记忆,每当院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忙着在橱柜里翻找最体面的衣服的时候,每当勤劳的大叔一大早就将带着露水的蔬菜洗净放齐在畚箕的时候,每当小把戏粘着长辈不离身的时候,这一天,必是简家陇赶场的日子。

简家垅离我家三公里,每逢公历的二、五、八,就是这里赶场的日子。以前的这个日子,对生活单调的乡亲们而言,不啻是一个小小的节日。

按老行政区划来说,赶场之地是简家陇、龙公桥、双凤和高桥乡的搭界之地,也是邵东县和祁东县的相邻之地,兼是乡政府和邵东八中所在地。乡脚宽,人气旺,简家陇一逢赶场,特别是天气晴好的赶场日,说是人如潮涌、人山人海,一点也不为过。尤其是酷暑天,马路边那口古井往往要被人喝下去一大半。

来赶场的人,有的操着好懂的邵东话,也有的说的是不太好懂的祁阳话。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带着不同的任务和目的前来。

有的带来了自己的劳动成果,或贩一些日常用品,赚一些散碎银子。祁东人卖烟叶、红薯粉,还有辣死人的箩索辣椒;高桥人卖篾货木器,更早的时候还卖柴,因为那里山多;双凤人卖花生,因为那里土宽;龙公桥人卖橘子西瓜,因为那里有种植传统。简家陇人尽得地利优势,精明的他们开场时什么也不卖,背起手在场上走几个来回,就将当日的行情摸得一清二楚。哪天猪肉紧俏,就赶紧回去杀猪;哪天鱼行情好,就立马回去盖鱼,所以他们的东西总是能卖个高价,回去蘸着口水数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的,是来采购生产生活物资的。大叔最喜欢凑在烟摊前,先抓一把放在鼻子边,闻一闻味道,再卷个“喇叭筒”,品一品香味,他们没有太多的耐心与贩子讨价还价,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就一手钱一手货立马走人。有时候,他们也在五金商品摊前流连,用拇指在刃口摩挲,看看锄头、菜刀的质量。大姑娘最喜欢进时装店,渴求的眼神在一件件服装上逡巡,看到哪一件入眼了,就怯生生地向老板问个价。但就算老板给了个可以接受的价格,她们也明白货比三家不吃亏的道理,决不轻易出手,就一家家看过去,没准会再回来,没准还找来个同伴做参考,增加买东西的自信。买东西最精明的要数大妈们,她们来赶集,决不一进场就把东西买了,因为这时候什么东西价格都坚挺。她们抓住贩子们“开头俏后头叫”的心理,与他们耗时间比耐心,先在旁暗暗把价格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待到时已过午、人群逐渐散去之时,贩子要收摊回家了,这时候正是大妈出手的时候,她们往往能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买到喜欢的东西。回家晚了,有时候会受到老伴和晚辈们的责怪嘲笑,她们却振振有词:“吃不穷穿不穷,不会划算一世穷”。

简家陇的赶场,还承载着提供相亲场所的作用。尤其是临近春节之际,常年在外打工的帅哥靓妹都衣着光鲜地回来了,这时候也是各路职业媒人的“生意旺季”。他们平时走男家串女家,尽量宣传对方的优点,然后积极鼓动双方利用赶场的日子见个面。在简家陇见面,这是双方都十分接受的地点。年轻人本来就喜欢热闹,更主要的是因为相亲这是件很私密的事情,大家混在人潮中,看对了眼,就安排下一个步骤——女方到男方家里看看。若没看对眼,也不用说声再见,撇下懊丧的媒人,各自像游鱼一样没入人海中,从此永不相认。

赶场,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交际场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乡场上,各色人等会自觉地聚集在一起,聊着相互感兴趣的话题。大叔们聊聊年岁和收成,搞了什么副业;大妈们谈谈孩子成家了没有,都有几个孙子外甥了,或者儿媳好不好,再有就是问养了几只鸡几头猪;年轻哥哥说说邵东哪家歌厅好玩,哪条门路好赚钱。表情最生动的是小媳妇们,她们一见到娘家人,那是格外激动和亲热三分,知心的话说起来没完没了,或是打听父母的身体怎样,或是说起婆家的长长短短,情至深处,还会抹一把眼泪呢。

随着时代的变迁,简家陇乡场的风景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比如人们来得早也散得早了,商品洋味越来越足土味越来越少了。但在我看来,改变的是形式,不变的是内涵,是乡愁。在外乡打拼的我,每次回家总想赶赶乡场,听到了熟悉的乡音,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也打捞出沉没已久的有关过去的一些记忆,心里充满了温暖感与熨帖感。

乡田乡塘话俗名

几年前曾随一群文朋诗友去斫曹乡采风,在野鸡坪村看到了著名的“娘婆子丘”。据介绍,“娘婆子丘”是野鸡坪人移石造田的第一丘,之所以取名“娘婆子丘”,寓意它会生出更多的“田崽崽”来。事实正是如此,其后,当地人又开出了80多亩良田,如革命丘、红旗丘、大寨丘、胜利丘、前进丘……,野鸡坪也有了“南方的大寨”之美称。

由“娘婆子丘”,我不禁想起吾乡吾土的有关乡田乡塘的名字来。

老家在原龙公桥乡的一个偏远山村,这里是典型的湘中丘陵地貌,水田密布。同时因为以前是十年九旱,为确保灌溉之利,所以水塘多。就村里来说,以前人平有7分左右的水田。全村水塘有多少不知道,就我们那个村民小组来说,不下十几口。

我小时候,正是是大集体年代,社员出集体工。往往在破晓时分,就会听到生产队长吹着口哨挨院子喊过来:“社员们快起床,今天到腰子丘、霸王丘扯稗草”,或是“今天大家去圆塘,担塘泥”,这样,队长不仅明确了工作任务,而且安排了劳动地点。可见,这乡田的名字,实在不是可有可无的。

本来,在农耕时代,人们对养活自己的田土水塘都有着无比深厚的感情。所以,他们往往会像为自己的孩子取名一样,千方百计调动肚子里那不多的墨水,为它们取上一个个名字,虽说丑了点,俗了点,但都有其来历,有的名字味之再三,还是有点意思。

先说农田之名吧。一个生产队,百几十号人,总有几十丘田。这么多大小、形状不一的水田,总不能编为一号田、二号田,或甲丘乙丘吧,得有个名字,不然社员怎么准确地找到劳动地点?就算后来包产到户,它也是承包权的具体体现呢。所以,在悠久的岁月中,大家调动集体的智慧,有的根据田的形状取名,圆形的叫圆丘,或者叫满月丘,方形的就叫方丘。还有一丘田形似猪腰,就叫腰子丘;有的根据田的大小取名,有一丘田面积宽有两亩多,堪称水田中的巨无霸,就叫霸王丘。一丘田逼仄得仅能容一头牛在里面打转,那就叫牛屁股丘吧;有根据该田所处的位置来取名,如井边丘、山脚丘、坎底丘;有的根据其历史取名,如一丘田水源条件好,四周空阔,阳光充足,历来是用以种秧的,故名老秧田。还有一些田土改前曾是某地主某富农的私产,那就根据它的前主人取名,如赵家大丘,李家秧田,等等。

再说农塘的取名,总的来说其方式和水田大同小异。如圆塘、马鞍塘、碟子塘、霸王塘、山边塘、丝草塘、井塘、何八爷塘……不一而足。触类旁通,相信聪明的读者诸君一定会猜准其得名来由的。

如前文所说,乡田乡塘之名字,虽说丑了点俗了点,但它散发着浓浓的乡土味儿,简单易记形象好懂,也很管用。它们不但相传于村民口头,而且正式记载在的土地册子上,是一种田土的确权,也是一种乡土符号和村民的精神图腾。

【作者简介】杨能广,男,1967年生,邵东县火厂坪镇人,现任新邵县新媒体中心副主任,新邵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先后在各级报刊发表文学及新闻作品6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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