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青菜
刘中驰
最爱青菜，明眸翠绿挤挤挨挨，菜叶如碧玉，质感通透，在阳光的照耀下，脉络分明，错落蜿蜒，是筋骨，是品质。
在太湖之滨吴江，有种青菜叫香青菜，菜叶蓬松，色彩清亮，它们被泥土捧在手心，饮太湖水而生。
香青菜，只有在吴江才长得最健壮、香醇，种到其他地方，滋味都会大变，这颗小小的青菜竟有那么深厚的恋家情结。本地人吃香青菜只认准吴江的，像是挂在吴江胸前的一枚清绿的胸针。
走在太湖边的小村里，家家的篱笆菜园里，都有香青菜的身影，张扬的菜叶上有几个虫洞，但并不影响它的壮硕。一畦菜，憨憨地卧在垄上，靠近河水的菜园最喜人，浇水方便，砍下来的菜，可以一颗颗地拿去水里浪浪，洗去泥土，碧绿欢愉。
去集市买几颗农家香青菜，回家洗净，切好，油热清炒，满室香气漫溢，直冲鼻腔，这香是淡淡的自然香，是时光赋予一颗菜最美的意蕴。香青菜入口清爽，但又带着几分缠绵，没有丝丝缕缕的经络，是唇齿间的蹁跹。留下几棵，想做包子吃，一阵切、剁、拌、包，一个个白净的包子终于成形，上蒸笼，不一会工夫就熟了，透着锅盖夹裹着香气溢出。忙不迭地起锅，一盘包子端上桌，捏一个，太烫，左右手倒换几次，像是小丑表演，惹得家人大笑。咬一口，香气缭绕，是雨水阳光般的清香，是阴阳气脉的激荡，那美妙感，不言而喻。
在苏州，还有一种以地名命名的青菜，叫苏州青，名气响亮是因为苏州青处处可生，且茂盛得一发不可收拾。苏州青，贴地而生，叶茎短且厚实，叶色深，在四季的光阴里轮回溯源，陪伴人们一季又一季，成为人们餐桌上最风雅的亮色。苏州青和狮子头是绝配，做好的狮子头，用肥硕的菜叶包裹着，似憨憨的婴儿躺在母亲的臂膀之中，稚气喜人。大火之后，热气腾腾，翻云覆雨之下，碧绿叶梗欲抱还休，轻盈舒展，只听见狮子头清透的酣睡声，这场景真实随性，却又烟火气弥散。苏州青散发着柔润的光泽，碧玉水灵，吸足了肉汁的清香，消融了狮子头的油腻，清透玲珑，诱惑舌尖，像是齐白石的水墨画，寥寥几笔，勾勒出生活味，禅意十足。
秋意辽阔，在大雁的鸣叫声中，屋后的小青菜像是得到了指令，奋发崛起，长势喜人。暖阳扑在菜叶上青翠欲滴，小青菜撑起了晚秋的菜园，昂扬在泥土里，风光无限。
母亲在厨房里做手擀面，我向菜园借一把青菜，晚上的青菜面有着落了。水开，面条下锅，咕咚冒泡时，撒上小青菜，锅中白绿翻腾，绿是绿，白是白，煞是爽朗。起锅，一碗青菜面下肚，吃的是麦香与菜香，那是大地最本真的元气，一碗下肚，细密的汗珠沁出额头，畅快无比，小日子便是这般惬意与满足。
青菜，人间烟火的温情尤物，固守着泥土的芬芳，安分，实在，蓬勃生机。手捧一颗青菜，突然让我感到无比沉静，那是故乡田野的原色，是灵魂中最纯澈的向往，更是温柔炊烟，是曼妙与纯粹，亦是平凡岁月的简洁与清雅。
202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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