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世界

      多少年来，我一直钦慕着母亲的一双手，因为在她的手里有一个世界。记忆中母亲的手中总是翻飞着两支毛衣针。针下是一片温暖、一片深情。当秋日的脚步开始踏着满地金色的落叶悄然降临时，母亲的手就开始忙碌了，待到秋风撩逗我们衣角的时候，母亲已有了累累硕果：毛衣、毛裤、手套……大大小小，色彩斑斓。从小我就爱上了编织，爱上了这手中的世界。

      在物资贫乏的年代里，毛衣主要用来御寒保暖。儿时我见过不少农村的老太太拿家里废旧的各色毛线团拼凑起一件毛衣，颜色的搭配有些怪异，但仍一针一针的毫不怠慢。母亲说他们那个年代虽然买得到毛线，但是当时经济条件都不宽裕，不是每个人都穿得上毛衣，大姨到了出嫁的年龄才有了第一件毛衣，令弟弟妹妹羡慕不已。一件毛衣往往是织了拆、拆了又织，这样反反复复要穿好几十年呢，原本蓬松的毛线在拆拆洗洗中变得又细又硬又褪色，但是没人舍得丢弃。

      仿佛女孩子对毛线有着一种天生的喜爱，江南的女孩又大多心灵手巧，上中专那会，每到春秋临近的夜晚，一群胖胖瘦瘦的女生，怀揣着一团团毛线聚在一起编织各自心仪的衣物。那时一到晚上熄灯的时间，门卫老头就很神气地把电闸一拉，于是宿舍里便黑乎乎的了。醉心编织的女生们常常抱怨时间过得太快，也就是那个时候，许多女生都学会了编织。

      上学时我们织的大都是开司米，包装不是一团团，而是一圈圈的，编织前需要自己绕线。同宿舍的王同学不织东西，就喜欢帮大家绕线，这也是预防无聊的秘方。记得她拿毛线往自己两膝盖上放一圈慢悠悠地享受绕线的样子，有时候毛线乱了，需要把线团在毛线里来回地穿来穿去，需要足够的细心与耐心。

      工作后，我拥有了最好的棒针、钩针，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编织类的书了。我发现，一团毛线是可以编织成一个世界的。有一文友，秀美文静，多才多艺，说话轻声细语的，相熟后发现她真的是蕙质兰心。她平时用的包包大多是她亲手钩的，她的包以黑色或米色为主，或长或短的背带，内配精细的布衬，又用不同于包包颜色的棉麻线钩一朵精美的花儿作为包上的点缀。试想无数个秋冬的夜晚，蓬松的线团，像只只形色各异的小猫，或动或静或卧或扑地围着她。秋天，注定被毛线团缠缠绕绕。

      有闲的日子路过毛线店我总要进去逗留一会，看看日趋高档的毛线，也看看商家的手艺。围着老板娘编织的婆婆妈妈们，话着家长里短，在线团滚动中编织着衣物，更像是在编织着日子。巧手的老板娘能发挥想象，用她独特的创意，把这些漂亮的线团变成一件件美丽的艺术品。同样的一件毛衣，她就是织得比其他人都平整；同样的一个领口，她就是开得比其他人都好看。因此她总是得停下来帮助围坐在身边的人。

      毛衣的尺寸要合适，大小要适中，过长过肥都显得臃肿，过瘦过小都显得心拙。不同的毛线织出不同的图案，不同的构思织出不同的样式。有了足够的爱，生活再杂乱无章也因此变得井井有条。

      手中有一个世界，神奇、简洁而明媚。手中的世界，永远不会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