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波桥头风光好
周德华
近代,盛泽风物胜迹之丰冠于全县,惜乎如今所剩不多。目前先蚕祠首期修复工程已完成,受到广大群众的赞扬,同时也勾起中老年人对往年景物的追思,其中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香波桥和关、岳两庙。
关帝庙原名关壮缪侯祠,俗名关帝庙,祀三国时蜀将关羽。初建于清顺治十七年(1660),兼为金陵会馆馆址。关帝庙两埭进深,前殿正中端坐关云长,身披绿袍，红面长髯,周仓、关平侍立两旁,一执刀,一捧印,沿墙两侧为关兴、张苞等部将塑像,梁间高悬“忠贯日月”、“义薄云天”等匾额。后进名三义殿,塑造刘备(居中)、关羽、张飞三尊坐像,旁侧靠墙坐东朝西者为诸葛亮,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神态安详；坐西朝东者为赵子龙,一身戎装,气概英武。前后殿中间的庭院植有百年参天银杏两株,高大挺拔,春夏枝叶婆娑,秋日里果实累累。树冠之下,地面上长了厚厚一层青苔,屐齿可印。
关帝庙东侧二层辅房为庙祝住所及膳房,西侧辅房名西爽轩,为香客随喜之处,布置极为典雅,地面铺上清水方砖,墙间挂设书画屏条,轩内茶几靠背椅古色古香,供客品茗闲聊。朝西一排落地长窗,敞亮爽朗,由此得轩名。窗外一狭长天井,鹅卵石几何图形地面,墙角数支修竹寒梅,还有鱼缸盆景之类,盛泽人称之为“小景致”。西爽轩楼上为金陵会馆办事处,轩之南为金陵商人停厝之所。
关庙山门里有马夫塑像,捋袖拉缰,但见胳膊肌肉丰满,青筋暴突,而面部则竖眉横目,狰狞可怕,令人望而生畏。幼儿欲进关庙,先得闯过这一关。那赤兔马虽则体量略小,但头足躯干比例匀称,鬃毛高耸,昂首作嘶鸣状,极为传神。
山门口左右各有一座青石雕成的石狮子,高约
盛泽为商业巨镇,商界以信义为职业道德准则,这与关羽的操行正好相合,所以视
其实关帝庙里最闹猛的一天当首推旧历元旦,却说
岳庙在关庙西爽轩以南殡舍的地盘上扩展,向西向南投沙石泥土于西白漾内形成庙基。岳庙亦是两进,正殿供奉岳飞神像,披袍露甲,两侧侍立牛皋、张显等部将,面对正殿的小天井南墙内侧用水泥白石子浇制成4座跪像,双手反缚,俯首屈身,其中一对是秦桧夫妇,另两人为万俟呙及张俊,像之周围用铸铁栅栏围住,如入囫囵。当年我们这等小学生前往瞻仰岳庙时,正值沦陷后期,女生照例要朝这几个奸贼啐上几口唾沫,男生则乘无人之机撒上一泡尿,方解心头之恨,那跪像果真是尿迹斑斑,臭气熏天了。南墙外侧临水,杏黄墙面上书“精忠报国”四个隶体大字,白边黑字,在水光反照下十分醒目,数里之外清晰可见。鉴于南墙之外为水域,岳庙并无山门,仅在东南墙角开一木栅耳门,其后殿则与西爽轩相通,与关庙共一山门出入。后殿墙上嵌有黑色大理石碑一方,其上用楷书工整地镌刻文天祥《正气歌》全文,“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的警句,深入人心。
盛泽常年法事不断,抬出神像出会,菩萨上街巡行屡见不鲜,不过关、岳两神却从不出堂,据说,他俩在沙场上征战频繁,有意让其在庙堂里歇息。其实关、岳两神塑得形体高大,无从抬出山门,再则关、岳两庙是我国传统的武庙,犹如祀孔子之文庙,其等级自然高于一般的城隍土地,也就不必屈驾逡巡于市井了。
重修关庙和新建岳庙过程中还有一段逸闻,当时发起人之一并主其事者丁明甫，乃丁人和绸行行东,该行专做广东人生意,二三十年代经营得法,成为富商。丁氏颇想跻身于盛泽乡绅之列,惜乎资望尚浅,故欲多行善举,以提高声誉,除自己带头捐资外,遍向各界募化。却说接建岳庙时,在庙基岸边拔起许多碗口粗的水桩头木，历百年而不腐,击之铮铮有声,触之有凉感。丁氏与其执事们灵机一动,诓称为阴沉木,将其雕挖成小木碗,说是孩童用作餐具,暑天可免生痱子疮疖,凡捐洋5元者,可获赠1只,一时间人们趋之若鹜。庙成之时,丁氏又乘机在抱柱联上盖上“明德堂丁重修”或“明德堂丁建”的印鉴。稍后丁明甫又出力将圆照庵改建为目澜洲公园,自此身价大增,非但成为关、岳两庙之当然庙董,并如愿以偿,得以跻身乡绅行列。
关庙原是对称建筑群,接建岳庙后西角隅突出一角,匀称格局被打破,但由于三面临水,水流呈“U”字形环萦两庙,尚不觉破相,依然是块风水宝地。
正对关庙山门为一石帮岸长堤,边植垂柳,迎风飞拂,桃树夹植其间,一枝杨柳一枝桃,有如西子湖之白堤。堤长近百米,南端为单孔石拱桥,取名“香波”,其意贴切,桥虽不高,却极俊秀,过桥迤东与陆地相连,和大王殿(任城会馆)碧霞行宫、雷祖殿、斗姆宫、目澜洲等景点连成一片。
堤外西白漾,烟波浩渺,时而浊浪排空,泡沫翻飞,时而吹皱一漾春波,细细涟漪闪映天光；时而水波不兴,如明镜横卧。半个世纪以前空气澄明,又无高大建筑物遮挡,坐于桥栏或漫步长堤,可远眺洞庭两山,那染翠含黛的山色常随空气中湿度的变化而深浅不一。至于弯弯娟秀的蛾眉却永远浮现在西北天际,即如香波桥(西向)楹联所写:“双峰遥拱洞庭山。”旧时,西白漾借了洞庭山之景,又有“小洞庭”之称。西白漾还有小西湖之说,清·徐灏《香波桥》诗云:“盛湖反欲比西湖,桥下波光入画图。不借嵌空远山色,天然激滟似冰壶。”盛湖八景中《目澜夕照》中亦有“粼粼斜日烁寒汀,朵朵丹霞飞洞庭”之句。偶尔一两响鸣榔之声,或欸乃之音,徐徐传来,划破漾面上的宁静,晴空丽日,目澜洲的游客泛舟至此,男欢女笑,在堤边和桥洞里回荡不绝。少年时代,笔者曾见一旅外青年坐在堤岸用手风琴奏出罗萨斯的名作《乘风破浪圆舞曲》,那波涛似乎有所领悟,用它轻轻的拍岸之节和着手风琴的主旋律,好一幅绝美的画图。夕阳西下,点点白帆染上了绯色,水面上泛起金色的波纹,渔舟唱晚,愈去愈远。描写盛湖八景之一的《西湾渔舍》写道：“天际欲浮沙草绿,回看归艇夕阳红。”
香波桥东向楹联的上联为“一水斜通菱叶渡”。菱叶渡俗呼东白漾,东西白漾水量丰沛,水色清澈,为盛泽左右两大水体,过香波桥迤北经市河贯通两大漾,水乡风光,如带似珠,用一个“斜”字相通,妙不可言!
堤内锦塘,风平浪静；一泓碧水,清澈见底；数片浮萍,漂映水面；其下水草丰茂,游鱼觅食,穿梭其间。堤内堤外,静与动两个不同景观恰成对比。每当望夕，天穹一轮满月高悬,银光泻地,清朗皎洁,绛墙、檐角、桥影、树丛俱溶入月色之中，光影交融,构成一幅和谐的图景。市民三五结伴前往赏月,但见堤内堤外各一银饼倒映水面,蔚为壮观。锦塘步月成为盛泽佳景,可与杭州之三潭印月和苏州之石湖串月相媲美。
从空中俯瞰,关、岳景区三面环水,犹似一只优哉游哉浮游于水面的天鹅。君不见,香波桥似鹅顶,长堤像鹅颈,而两庙则是鹅身,引项向天歌,红掌拨清波。
关庙香波桥一带风光旖旎,历来为春来踏青佳处。清末民国初年,自由恋爱之风初开,
关、岳两庙之被拆和西白漾之被围垦、拾锦塘之被填没成为盛泽人永远的遗憾。因编志之便,笔者偶见围垦西白漾总结,其前言(大意)写道:西白漾占地7000亩，过去曾是封建文人饮酒吟诗作乐、散布腐朽没落思想的地方……因而要化消极困素为积极因素,变消费为生产……事过境迁,岂不是“奇文”一则,愿与诸位读者“疑义相与析”。
本文借此献给热爱乡土文化诸公,除文献资料和笔者记忆外,还吸收了不少口碑材料,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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