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笙
图/电影《飞越老人院》剧照
谈及死亡，我们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怀揣着恐惧，因为它不受控制，更无法改变。生命和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它不会因为任何条件而有所不同。
所以，我们才更加敬畏生命。
能陪你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大多是你的伴侣。孩子都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全新的生活，不可能再时刻挂念关注你。只有伴侣，才是在最后的时光中相互扶持的人。
但生命却残酷不近人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即使是夫妻，也无法保证能够陪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生命有长短，也有终结。
在我们的意识里，常常觉得先走的那个人是痛苦的。因为死亡本身，就是一件让人痛苦、恐惧的事情。但其实，留下来的那个人，才要承受最大的痛苦。
《与妻书》中有这么一段：“汝忆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尝语曰：‘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吾而死。’汝初闻言而怒，后经吾婉解，虽不谓吾言为是，而亦无辞相答。
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嗟夫，谁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我希望你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你不要生气，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先走了，你必然无法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所以，我希望你先走，就把这份痛苦留给我吧。”
听起来，希望对方先离开世界，似乎是一句非常不吉利的话。
当然，谁都不希望面对死亡，但如果一定要选择，爱你的人，会希望你先离开。这样的选择，恰恰是出于最深重的爱，因为没有你的世界，是比死亡更可怖的存在。
夫妻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先走。到了一定年纪，真的很怕某天醒来，这个世界上就剩自己一个人。
这是最无奈的事情，却也是世间常态。
刘奶奶的老伴吴爷爷，上个星期去世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放下刘奶奶的手。吴爷爷死于肝癌，来得非常迅猛，前一天还牵着刘奶奶的手逛公园，后一天就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刘奶奶常说，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眼前还和你有说有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闭上了眼睛。
但刘奶奶也说，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其实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死亡对他们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下来的孤独。
吴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两个人每天的生活非常简单，却又别有滋味。
大早晨两个人一起去菜市场，采购新鲜的食材，中午吴爷爷会亲自下厨，烹饪美味的午餐。刘奶奶说，吴爷爷的手艺，她吃了一辈子，都吃不腻。
到了下午，两个人会窝在床上看电视，别看刘奶奶年纪不小，却有一颗“少女心”，总是缠着吴爷爷陪她看当前热播的偶像连续剧，厚厚的老花镜也无法阻挡刘奶奶喜欢“小鲜肉”的热情。
吴爷爷也很无奈，有的时候被逼着，也会看一点年轻人喜欢的电视剧。但更多的时候，吴爷爷还是喜欢捧着一本书坐在刘奶奶旁边，把电视里的声音当成看书的背景音。
到了晚上吃完饭，两个人会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周围大多都是和他们年龄相仿的老头老太太，很多时候他们也会窝在一起“唠嗑”。儿孙的工作、学业和婚姻，是他们闲谈的中心话题。
有的时候，吴爷爷和刘奶奶还会去周边的城市走走，但这几年愈发少了，因为年纪大了，越来越容易疲倦，走几步路就觉得累得不行。
吴爷爷常常感慨，人啊，不服老真是不行。
周末的时候，儿女也会前来串门。但他们工作忙，还要照顾孩子，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吴爷爷和刘奶奶两个人。但是，只要有对方陪着，就不觉得孤独。即使每一天都是日复一日，平淡又琐碎，两个人也觉得，这就是幸福。
是啊，和爱的人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幸福吗？
但这样的幸福，随着吴爷爷的去世，一切都戛然而止。
在病床上的时候，吴爷爷不止一次地握着刘奶奶的手说：“我从来不怕什么死亡，但我担心你，没有我，你怎么办？”
虽然儿女都孝顺，纷纷表示要把母亲接去照顾，但不管是吴爷爷还是刘奶奶都知道，这替代不了。替代不了吴爷爷几十年如一日的陪伴和照顾，替代不了两个人之间深厚得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吴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这一生很少哭过，一直是一个硬汉形象。
可就是这样一个硬汉，在此刻泣不成声。他的眼泪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刘奶奶。他所有的牵挂，所有的不舍，所有对这个人世的眷恋，都是因为刘奶奶。
他不知道，刘奶奶一个人要怎么承受那份孤独，要怎么面对没有他的世界。
刘奶奶也曾经和他抱怨说：“老头子，你好狠的心，你走了之后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我却还得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吴爷爷没有回答，只剩下了无尽的叹息，和握得越来越紧的两双手。
对于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而言，生命是珍贵的，可是对于刘奶奶而言，没有了吴爷爷的生命，她已经找不到任何意义。
吴爷爷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们角色调换，但你不要经历这些病痛，你只需要毫无遗憾地离开，剩下的，都由我来为你承担。”
但刘奶奶却说：“老头子，你保护了我一辈子，这次换我保护你一回。”
两个人越是恩爱，离别就越是煎熬。当一切随着吴爷爷的离开而回归平静，刘奶奶煎熬的人生才刚开始。
我们常说，我们努力了一辈子，不过就是完成了普通的一生。但如果在这个句子里加上一个条件：和爱的人。那么即使是平淡的生活，也是人间天堂。
可如果失去了挚爱，即使生活繁花似锦，也不过就是一闪而过的浮云罢了。
夫妻到了晚年，先走的和活着的，谁更痛苦？想必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先走的是人无奈和狠心的，留下的人是痛苦和孤独的。
夫妻一场，几十年的缘分，朝夕相处的陪伴，共经风雨的的不离不弃，这样的感情，是死亡也无法剥夺的。
死亡能教会我们的，是珍惜眼前人，生命总有终点，不必恐惧它的到来，珍惜现在才是你能给生命和爱的人最好的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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