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在藤萝树下
文/李亚伦 图/网络
暮春时节,藤萝花盘虬卧龙般的枝干上悬挂着大片大片的花穗,紫中带蓝,灿若云霞。阳光透过淡紫色的藤萝花瀑,碎碎地洒了一地,柔和的风吹送着梦幻般的香气,笼罩着农家的四方小院。
一群母鸡在藤萝树下自由自在地刨土啄食,它们叽叽喳喳地闹着,时而是群体高亢的讨论,时而是个体和风细雨般的低语。一位头发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安祥地坐着板凳在木板上剁菜,菜刀落在菜板上,时而急促嘈嘈如急雨,时而切切如私语,伴着嘈嘈切切的声音,大大小小的菜叶在板上有节奏地舞蹈着。剁好的菜叶和着加工好的豆粕混和成美味的饲料,随着老人手臂在空中轻轻划过,散落在藤萝树下的鸡群里,那些红色的白色的芦花的,一龄二龄三龄的母鸡们友好地呢喃着吃着食物。一簇簇花串在微风中摇曳着,衰败的花瓣散落在地上、鸡身上、老人家的头发上。老人家满脸幸福地自言自语道:“啧啧啧——啧啧啧,吃吧,吃吧,你们吃饱了,多下鸡蛋给我孙子吃!”这位慈祥可亲的老人就是我的奶奶,一年又一年,奶奶在藤萝树下养大了一茬又一茬的鸡,攒出一篓又篓土鸡蛋,送给我吃。奶奶的做法自有她的理儿:土鸡下的蛋不含添加剂,吃了身体好。
每逢周末我回到家中,在藤萝树下,奶奶拉着我细细端详起来,“黑了,瘦了……”看得出,奶奶饱经沧桑的眼睛里满是怜惜,喜悦的心情将她日渐增多的皱纹向外推去,仿佛一朵灿烂的菊花。在儿时的记忆里,奶奶曾是多么能干啊!多少次她背我去城里听戏,多少次她带我去邻村赶集,冬天她给我缝棉袄,春天她为我养小鸡……而今,她佝偻的腰背已负不起孙子的重量,她昏花的老眼已看不清穿针引线,但她觉得她还很有用,至少她可以养鸡下蛋给孙子吃,每每想起这点,她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咯咯哒——咯咯哒”耳畔传来母鸡下完蛋后的叫声,旋即她的眼中荡漾起幸福的涟漪。“这边是前年的小红,它下蛋最勤快,一天一个,这边是去年的小白它经常下双黄蛋,这是今年刚养的小花,估计十月份就下蛋了……”奶奶一边如数家珍般地介绍她的宝贝们,一边又开始剁菜喂鸡了。不知为什么,我特享受来自奶奶抑扬顿挫的剁菜声、啧啧的唤鸡声、鸡们拖着长腔的哼哼叽叽声,还有老母鸡下蛋后咯咯哒的叫声,这些来自天籁的声音,像一首首田园诗淳朴自然,如一曲交响乐和谐动听,伴着奶奶逐渐逝去的年华,永远铭刻进我少年的记忆。
藤萝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树下的鸡们换了一茬又一茬,奶奶攒出的蛋我吃了一篮又一篮,但农家小院里藤萝树下那琐碎嘈杂的交响乐从未间断,它像一缕风似一抹云,看不见抓不住。某个微风细雨的清晨我踏上征途,某个暮色苍茫的傍晚我身处他乡,藤萝树下浸透着馨香的交响乐总在脑海莫名地响起,我用童年去倾听,却用一生来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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