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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为什么突然中止了“称帝”大业? | 刘三解

曹操是个“网红”人物,他的一生功业和“奸雄”面孔,在《三国演义》的放大之下,让他在古今权臣的“最后一步”——“称帝”事业的戛然而止,衍生出了无数猜测,甚至有人认为他是“大汉”的忠臣、纯臣,为了自己的千古名声,没有走出最后一步。

这种略显“浪漫主义”的理解之外,还有“现实主义”的解释,比如曹操的“称帝”大业,在建立魏国之后,就遭遇了一系列的军事、政治挫折,外有刘备夺去汉中、关羽水淹七军,内有耿纪、魏讽、侯音等人许都、邺城、宛城的反叛,让曹操一直到死都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无从完成“最后一步”。

这些理由未必没有道理,但还有一个2000年来一直被史家忽略的“突发事件”,非常重要。

对于曹操的“称帝之心”,最耳熟能详的就是他对夏侯惇说的一段话,见裴注《三国志·武帝纪》引《魏氏春秋》:

夏侯惇谓王曰:“天下咸知汉祚已尽,异代方起。自古已来,能除民害为百姓所归者,即民主也。今殿下即戎三十余年,功德著于黎庶,为天下所依归,应天顺民,复何疑哉!”王曰:“‘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这段话,一般的解史者,常常关注的是夏侯惇说的“天下咸知汉祚已尽”和“应天顺民,复何疑哉!”也就是强力地“劝进”,以及曹操的回复:“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也就是“推脱”,如果天命在我,则我可以当“周文王”,潜台词我的儿子为“周武王”,也就是由儿子完成“汤武革命”。

但是,需要注意曹操的话的前半段,“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语出《论语·为政》: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这里曹操借用了“或谓孔子”的典故,也就是将夏侯惇比作问话人,而自己则比作答话的孔子,但是,他谈话的重点不是“孝道”和“兄友弟恭”,而是说,自己的执政方式,就是真正的“为政”,主掌国柄,至于最后一步,决定权不在自己的“治道”,而在于“天命”谕示。

说得直白点,曹操认为自己“为政”则有余,“为帝”则不足。

这两个典故的叠加,都表现出曹操对自己的“怀疑”,也就是给夏侯惇解释自己“何疑”之有的原因。

当代很多人读曹操,都认为行“操莽之举”只是类似于今天公司CEO“夺产”成为董事长,殊不知,对于自汉武帝之后以“天人感应”、“谶纬之说”浇灌起来的儒家知识分子世界观而言,“天命”虽然虚无缥缈,却是不得不敬畏的现实存在。

尤其是对于曹操这样的人而言,他的前半生充斥着机遇与冒险,仿佛被命运眷顾一样,比如击败青州黄巾、官渡战败袁绍,袁本初早死致三子分裂,很难不自认为“天选之人”,所以,他在34年的征战之间,虽然自诩为“又性不信天命之事”,后来却每每以官爵对自己的“功业”予以“奖赏”。

建安十三年(208年)六月,废三公、任丞相;(平定河北、东征乌桓胜利后)

建安十七年(212年),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破马超,平定关中之后)

建安十八年(213年)五月,汉帝册封魏公,加九锡、都邺城、建魏国、设百官;七月建魏国宗庙、社稷;(南征孙权胜利之后)

建安十九年(214年),魏公曹操位在诸侯王之上;(平定陇右凉州之后)

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四月,进爵魏王、行天子舆服、仪仗;(抢先夺占汉中之后)

建安二十二年(217年)冬十月,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立曹丕为魏国太子。(征孙权胜利之后)

几乎每一次大的“征伐”,曹操都距离至尊之位更进一步,但是这一系列的举措,在建安二十二年十月戛然而止

曹操与夏侯惇所表现出的“自疑”,也应该在这之后,根本原因就是他所说的“天命”,按照“天人感应”学说,“天命”以“灾异”对人事进行示警,而恰恰就在建安二十二年冬,发生了让曹操不得不质疑自己的突发事件——大疫。

其实曹操对“大疫”并不陌生,早在建安十三年十二月,曹操进攻荆州,发动“赤壁之战”时,已经遭遇过,见《三国志·武帝纪》:

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於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

配套的还有一道第二年下达的“令”:

十四年……秋七月,自涡入淮,出肥水,军合肥。

辛未,令曰:“自顷已来,军数征行,或遇疫气,吏士死亡不归,家室怨旷,百姓流离,而仁者岂乐之哉?不得已也。其令死者家无基业不能自存者,县官勿绝廪,长吏存恤抚循,以称吾意。

特别在“令”中强调“或遇疫气”,“死亡不归”,可见当时的瘟疫规模绝对不小。

这之后的建安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曹操虽然击退了孙权,却遭遇了又一次疫病的袭击,见《三国志·刘司马梁张温贾传》:

(司马朗)建安二十二年,与夏侯惇、臧霸等征吴。到居巢,军士大疫,朗躬巡视,致医药。遇疾卒,时年四十七。

另见《三国志·王卫二刘傅传》:

(王粲)建安二十一年,从征吴。二十二年春,道病卒,时年四十一。

司马朗和王粲都死于这次南征,曹操刚刚回返,本来乐乐呵呵地用天子车驾,却紧随其后发生了更大的疫情,《后汉书·献帝纪》的记载很简单:

建安二十二年,是岁大疫。

在《太平御览》卷七百四十二收录的曹植《说疫气》一文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人罹此者,悉被褐茹藿之子,荆室蓬户之人耳。若夫殿处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门,若是者鲜焉。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而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

等于是发生了严重的传染病流行,以至于家家有人死去,甚至全家、举族病亡,对此,曹植的解释是,得病受害的往往是穷人,而那些钟鸣鼎食之家,则往往情况很少,所以,这是因为天时不调导致的“疫情”,而“愚民”百姓竟然挂符以“厌胜”,实在是可笑。

问题是,曹植的言论,与他哥哥曹丕写于建安二十四年的《与吴质书》大相径庭:

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

也就是说,在瘟疫之中,曹丕的亲朋故友多有损伤,比如徐干、陈琳、应玚、刘桢,这四位建安七子中人,也几乎同时逝世,让他无比痛心。

加上之前的王粲,五位与曹魏政权亲近的“文学之士”死于大疫,而司马朗也是曹操霸府中走出的地方之才,也未能幸免于难。

则所谓的“若夫殿处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门,若是者鲜焉”完全是在说瞎话,曹植此文,极有可能是为精神受到极大冲击的父亲曹操在“宽心”,只不过根本没什么效果,因为损失实在太大。

见裴注《三国志·武帝纪》引《魏书》:

《魏书》载“王令”(即魏王令)曰:“去冬天降疫疠,民有凋伤,军兴於外,垦田损少,吾甚忧之。其令吏民男女:女年七十已上无夫子,若年十二已下无父母兄弟,及目无所见,手不能作,足不能行,而无妻子父兄产业者,廪食终身。幼者至十二止,贫穷不能自赡者,随口给贷。老耄须待养者,年九十已上,复不事,家一人。

建安二十一年、二十二年间瘟疫的流散,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以至于“垦田损少,吾甚忧之”,也就是说,人口减少到了伤害农耕垦田的地步,曹操不可能置若罔闻。

与之相关联的,就是建安二十三年发生在许都的“汉太医令吉本谋反”事件,这可以说是历史上极为罕见的以“太医令”为首的反叛,见《三国志·武帝纪》:

二十三年春正月,汉太医令吉本与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反,攻许,烧丞相长史王必营,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讨斩之。

汉太医令吉本竟然在“反贼”中排名第一,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参与反叛的有金祎、耿纪、韦晃、吉本、吉本之子吉邈、吉邈之弟吉穆,尤其是金祎、耿纪、韦晃各个都比吉本地位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排名,唯一的原因应该就是,建安二十二年冬的这场大瘟疫蔓延至许都,让“汉太医令”吉本在“防疫”的大背景下掌握了一定的人力、兵力资源,所以,才能让他的儿子“文然(即吉邈的表字)等率杂人及家僮千馀人夜烧门攻必”。

要知道,“家僮”谋反史不绝书,因为属于私人的奴婢部曲,而“杂人”,实在无法说明其来源,极有可能是“许都”的市民或是“医”、“卜”之类的地位低下的人群,连这样的群体,以及金祎、耿纪、韦晃这类与曹操集团关系良好的士大夫,都参与了“反叛”,也就意味着,“民心”与“曹操”真的无缘。

至于说“天命”,曹植《说疫气》的反面,就是当时舆论中的“天命”,依旧是“反曹”的,否则曹植也不必去嘲笑民间之说了。

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后,曹操的军政大业,都进入了内忧外患的“瓶颈期”,争夺汉中的战败,宛城的反叛,关羽的北伐连胜,乃至于魏讽的叛乱等等,都不可能不对暮年的曹操产生心理上的影响和冲击,说得直白点:

时来天地同借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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