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梅的人走了
一个叫梅的人走了
和周围人走时一样
可说不清
五黄六月天，雨
为什么总下个不停
小时候人称她梅花骨朵儿
她是老少口中的小妖精
整日里，蹦蹦跳跳
项圈上银铃铛
叮呤呤叮呤呤
招来巷道里一群小狗
追逐嬉弄
孩子们过家家
她是抢手的小媳妇
可她每每偏要和那个
大眼男孩结婚
木讷的大眼，就老老实实地
给她戴上大红花，和她
一起坐上伙伴们的胳膊轿
洞房设在麦秸顶
槐树槐，胳歪歪，端上板凳看戏来
从那时起，村中的老槐树
长了多少次新芽儿
这对小鸳鸯就好了多少年
当然，知道害羞后的她
会身贴在树后约会
却没留意暗处有双偷窥的眼睛
大雨滂沱的那个黄昏
猫头鹰瘮人地叫了几声
掩盖了深巷的罪行
恶魔，仓惶地窜出雨巷
雷电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殷红
此后，她突然变得恍惚无主
大眼的追问，总得不到回应
大眼睛考上大学，也只是
漠然地笑了一声
笑后就哭了，哭得小村烟雨朦胧
这对村人都看好的青梅竹马
从此，漂远。凋零
大眼被村里人骂作高加林
梅接到大眼无数的书信
却没拆一封
村人说，她是被抛弃的刘巧珍
她是被抛弃了
被曾经的幻想抛弃了
万丈深渊里，只有耳边的
风声雨声和曾经的读书声
姊妹的劝说，父母的哀求，邻村小她七岁
一个小眼向她求婚
她走进了只可尽孝的家庭
俩人有个女孩，却不是爱的结晶
他在外养小，她知道， 一声不吭
他把私生子带回家，她视作亲生
桃花红，梨花白
历经了多少个春秋
她心中的花再也没有开放过
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悄悄的落泪
那是她灵魂的落英
她病了，再也没力气独自支撑这个家
四十岁出头的她被说成黄脸婆
白皙的脸颊爬上了密密的皱纹
俊挑的个子弯成驼峰
虽说花大钱也没能治好她的病
送葬那天，小村哭了，天也哭了
她咋就走了？
她太年轻了——还太年轻
三年后的一个冬天，
梅花漫上了她的坟茔
一个带墨镜的男人
为她献花烧纸钱
绕着坟，不停地顿足捶胸
雪地里，一圈一圈涟漪着
一朵硕大的梅花图形
风，搅动着漫天雪花
像蝴蝶
翻飞在梅花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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