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肚子里有一个毛毛虫，它会痒痒，叔叔阿姨帮你拿掉好不好。”
2010年，4岁的乐乐躺在床上，想象着夏天奶奶带她见过的毛毛虫，然后用稚嫩的小手摸摸自己肚子上鼓起的硬块，然后用力狠狠点点头。
如果不是推门而入的护士打破了一切，不知道这个温馨的画面在五月的上海还要沉醉多久。
这是乐乐即将进到手术室之前，爸爸给她讲的一个睡前故事，她以为一会睡着了，穿白色衣服的叔叔阿姨就会把她肚子里让她痒痒的毛毛虫取出来。
但是她不知道，语气温柔的爸爸内心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看到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都在，她觉得好幸福，其实在场所有人的眼泪都已经蓄满了眼眶，只需要一个眨眼就会落下来。
2006年，江南水乡嘉兴出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家人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长大，给她取名乐乐。嘉兴接壤上海以杭为邻，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都非常好。
水乡嘉兴
乐乐平时由爷爷奶奶带着，因为爸爸妈妈上班很忙，幸运的是爷爷奶奶就住在爸爸妈妈的隔壁，所以小乐乐从小就备受疼爱，性格也非常乖巧。
2010年5月，家人发现乖巧的乐乐晚上特别难以入睡，需要哄好几次，闹到累了才能睡着，而且脾气也开始变得暴躁起来。新手爸妈并没有特别的在意，虽然孩子的妈妈还是一名医生。
但是一个电话把这个“毛毛虫”引了出来。打电话的是乐乐的奶奶，当时乐乐的爸爸正在上班，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有从工作中回过神来。
具体的内容乐乐爸爸已经不记得了，大概就是奶奶给乐乐洗澡的时候发现乐乐肚子上有一个硬块，不像是正常孩子该有的，希望儿子能带孙女去医院看看。
挂了电话的乐乐爸爸也没有很担心，以为是阑尾炎之类的小毛病，但是下班还是带孩子去了距家二十多分钟车程的医院就诊。
因为没想到会是很大的问题，简单在儿科挂了一个号，医生安排做B超，但是当B超结果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两夫妻眼前一黑。
有医学知识的妈妈差点晕了过去，乐乐爸爸也认识了一个让他提心吊胆很多年的名词：肾母细胞瘤。
肾母细胞瘤是一种胚胎性的腹部恶性肿瘤，是儿童最常见的肾脏恶性肿瘤，多发于15岁以下的儿童，尤其是3~4岁儿童。
乐乐爸爸是个坚强的人，凭借在企业从事管理工作很多年的经验，和妻子抱头痛哭之后立马收拾好情绪，安抚妻子，然后动用身边所有的资源人脉带孩子到医院就诊。
“天塌下来又怎样，我们要相信科学，我们还要面对孩子，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强”，乐乐爸爸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坚定，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一个硬核爸爸的光芒。
乐乐顺利入院，住在普外科李凯主任的病区。提到李凯主任这个名字，乐乐爸爸像是在说到一个神话人物。
即使隔了十年，依然能说出她的诸多社会头衔和学术成就，但是更让他赞不绝口的是李凯主任的沟通能力，他说：“她不但给我们鼓舞，还把事情说的很平常，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生过病的人都知道生病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良医。
接着，乐乐做了一些检查，确定手术日期。做手术的时候，乐乐爸爸本不打算让父母过来，怕父母担心，自己忙着孩子的事也无力照顾，但是他们最后还是拗不过老人。
“时间就像一把刀割你一样”，乐乐爸爸这样表达他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感受，虽然已经隔了十年，但是他依然记忆犹新。怕医生突然喊他，手术遇到了突发情况需要签字，又怕医生迟迟不喊他，孩子的情况肯定很复杂。
好在手术一切顺利，见到乐乐的时候，乐乐爸爸这样说：“就像太阳从窗帘布上打开了，我们跨过了一阶，最难的一步走过了。”
除了像妈妈和爷爷奶奶一样心疼，乐乐爸爸心疼了一会之后又开始凝重了起来，因为他不光是要让阳光照进来，还要把整个“窗帘布”都打开。
要把整个窗帘都打开，让女儿完全的好起来，这是在乐乐爸爸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但是他也知道前路漫漫遥远，要把整个窗帘都打开，谈何容易？
手术只是第一步。手术需要恢复，需要人陪护，在恢复的过程中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些还都是短期的，最让人担心的是化疗。化疗药物是不是敏感？孩子能不能耐受？药物会不会让孩子情绪上产生问题？
想到这些，乐乐爸爸都非常的茫然，当时他知道他要走下去，要给整个家庭都带来光，他除了走下去别无选择。
因为妈妈是医生的原因，所以孩子住院期间都是妈妈在陪护。每当护士姐姐要给乐乐打针，乐乐总是先在妈妈的怀里躲一会，然后在妈妈的鼓励下乖巧的配合护士姐姐。
这个年龄的孩子，贪玩是天性，虽然治疗一切顺利，但是因为不能出去行动，乐乐的心情不是那么愉快。医生和护士姐姐虽然多方安抚她，但是她的心情总是不能好起来。
妈妈也知道孩子开心治疗效果才能更好，所以也偶尔推着乐乐在走廊里转转，但是还是不能去外面，但是乐乐总是喜欢趴到窗户上看着天天的天空，看着漂亮的花花草草，偶尔也会看到一只蝴蝶，乐乐可能会想，她的那只毛毛虫也变成蝴蝶飞走了吧？
爸爸也经常过来看一眼，然后就回去上班，或者晚上早点下班，看看乐乐。爸爸说，他也非常的想陪着孩子，但是工作确实走不开，他是这个家的经济支柱。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更加重大，所以虽然很想孩子，但第二天也保证准时准点上班。
手术之后是放化疗，2010年5月到2010年12月，半年多的时间里，乐乐经历了5次化疗，17次放疗。
虽然嘉兴距离上海不远，但是乐乐妈妈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因为不但要按时从家里赶到医院，带孩子做各种检查也是问题。这个时候，一个人的出现大大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这个人是乐乐妈妈的姨妈。她住在上海，从此她就承担起了接送乐乐妈妈和乐乐的任务，没有太多的客套话，只是默默地付出，这可能就是“一家人”的含义吧。这段日子里大家生活过得忙碌且密集，好在一切都异常的顺利。
最后一次的检查结果递到主治医生手里的时候，乐乐爸爸像是一个等待狱警释放的囚犯，他递给医生的好像是一个是否同意出狱的批条，然后焦急的等待着狱警是不是放行。
当医生说可以停药只需要定期复查的时候，他感到异常的轻松。12月的天气不算暖和，但是他触摸到的一切都是温暖的，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子，他想融化在这时光里。
但是一向乐观的乐乐爸爸又想到另外一个关键词：“复查”。
需要怎么复查、多久复查一次、会不会有其他不好的情况......他从天堂又跌落人间。在下落的过程中又是医生接住了他，给他详细地说了复查的时间和注意事项，他的一颗心算是落地了。
如今，乐乐已经康复十年，也已经是九年级的学生、大姑娘了。
除了从前每三个月一次的体检到现在每年一次的体检，乐乐和班里的孩子并没有什么特殊，乐乐家人也没有和老师特意交代什么，连乐乐对自己的肚子里曾经的“毛毛虫”也是懵懵懂懂。
爸爸只是告诉乐乐，如果有特别累的体育活动，觉得自己坚持不下来就和老师请假，不要逞强。虽然每次复查出结果的之前，乐乐爸爸内心都万分的恐惧，这是爱在他心里的沉淀，即使他也知道这份恐惧从医学的角度来看是那么多余。
乐乐就这样与其他同龄的姑娘一起长大，在生活中爱说爱笑，热爱一切美好和新鲜的事物。
爱美的她也做着一个梦，梦见自己睡在小时候的家里，然后变成了一只漂亮的蝴蝶，每次放假回到爷爷奶奶那里，都要缠着爷爷给她讲好玩的故事。
一切的不美好都被风吹走了不再回来。
采访手记
乐乐爸爸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他也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但是他也有无助的时候，无助可能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疾病从来是不挑选家庭的，每个癌症患者背后也都有一个家庭。当每个患者走过这段无助的时候，他都有要感谢的人。
乐乐爸爸特别想感谢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李凯主任等医护人员，感谢他的妻子和其他家人，还有领导同事，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帮助。
每个患者都不是自己在作战，特别是癌症这种需要长期占用家人时间的疾病，能协调好家庭成员协作是非常重要的。
不管是我们还是孩子，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苦难不是折磨一个人，而是考验一个人。
很多疾病在治疗上药物方案是一方面，精神状态也是一方面，家人看待疾病的态度也会感染孩子，好坏都是看待角度的问题。
在孩子生病的时候，我们要像阳光，相信自己，相信医学，才能更好地战胜病情。
采访、撰稿 | 薄荷
责编 | 依伊
排版 | 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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