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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胡达·阿米亥诗选 2

耶胡达·阿米亥(Yehuda Amichai,1924-2000)以色列当代最伟大的诗人。生于德国的乌尔兹堡,十二岁时随家迁居以色列,二战期间他在盟军犹太军队中服役,目击了以色列独立战争和西奈战役,战后他当过多年的中学教师2000年逝世。阿米亥的诗透明睿智,善于运用圣经和犹太历史作为诗歌意象,日常与神圣、爱情与战争、个人与民族等因素结合起来他的诗多涉人类的生存环境和普遍命运,具有深远的哲学意味和语言渗透力。

我的归来

当我归来我不会受到迎候

被孩子们的笑语,或一条忠实的狗

久违的吠声,或升起的蓝色炊烟

就像在传说中发生的那样。

那样的景象不会对我发生诸如“而他

抬起眼睛”——如

《圣经》所言——“他看见了。”

我已跨越了一个孤儿的边界。

他们称我为一个“退役军人”

也已有很长时间了。

我不会再受到保护。

但是我发明了一种干哭。

发明了这个的人

也就发明了世界末日的开始——

那开裂、崩塌和结束。

(王家新 译)

当我归来

当我归来我不会得到问候

不管是孩子们的声音,或吠叫的

一条忠实的狗,蓝烟也不会升起

不像传说中的描述。

对于我不会发生什么“当他

举目望去——

《圣经》所言——“他目睹了。”

我已经跨越了作为一个孤儿的边界。

很长一段时期来人们称我为

一个退役军人。

我再也不需要保护了。

但是我已经创造了一种干哭

而且创造这东西的人

也创造了世界的结束的开始,

那是爆裂声然后滚滚崩塌然后结束。

(罗池 )

离去的是夜的日子

离去的是夜的日子,它们甜美的荫影

就像成熟果实的颜色,离去

并回到另外一些事物上。那个

把阳性词和阴性词带入语言的人

也这样使它们离去。

而你像一个发誓每年在那个时候

都要回来的人。

你里面是蓝的外面是棕色的,就像誓言。

你的话语恰像草茎的荫影

摇晃在沙丘上。

(王家新 译)

情歌

和一个女人又累又沉重地在阳台上:

“别离开我。”路像人一样死去:

静静地或突然地断裂。

别离开我。我想成为你。

在这个燃烧的国家

词语得成为荫凉。

(王家新 译)

情诗

昏昏欲睡,疲惫,与一个女人一起在阳台上,

“陪着我。”道路像人一样死去:

悄无声息地,或突然地,碎裂。

陪着我。我想成为你。

在这个灼热的国度,

言辞必须成为荫凉。

胡桑 

我发现一本动物学老课本

我发现一本动物学老课本

布莱梅版,第二册,鸟类:

它讲述,以甜蜜的语言,乌鸦

燕子或樫鸟的生活。很多

哥特体印刷错误,但有大量的爱:“我们的

长羽毛的朋友”、“向更温暖的国度

迁徙”、“巢窝,小不点的蛋,羽衣,

夜莺”、“春天的先知”——

“红胸脯”的知更鸟。

它印刷于1913年,德国

在一场战争的前夜,那成为我的

所有战争的前夜。

而那个死在我怀抱中的好友,死于

他流出的血和阿什杜德的沙中,19486月。

哦,我的红胸脯的

朋友!

(王家新 译)

阿姆斯特丹的葡萄牙人犹太教堂

这是些怎样的旅游者?

记忆的黑狗朝他们身上吐着黑色。

无需付费他们进入了犹太教堂,

戴着他们从门口箱子里取出的

黑纸裁的室内便帽。

镀金的偿还从穹顶落入沉默

越过那些已无罪人坐着的空长椅。

而祭司的遗物仍粘在墙上

如老茶壶里硬化的石灰层。

他们是谁,也许来自缺水的地方

成为这里无数座桥的穿越者

而这个国家火车站的名字

总是标着“入口”或“出口”?

这之后他们为他们的食物结帐

在饭店里以刀叉

以悲哀的饭桌的规矩。

他们是谁?有时他们中的一个

在一个镇定的走神的瞬间

会朝他的手腕上看时间,

但是那里并没有表。

“我认为一份来回机票

太令人兴奋了,”一个女人说道,

“充满了答应的爱。”

(王家新 译)

在闰年里

在闰年里死亡之日离出生之日

更近或是更远。

葡萄也被痛苦充满,

它们的汁液变稠,像人类发甜的精液。

而我像是一个在大白天经过

夜里所梦见的地方的人。

一股突然的气味给我带回了

我忘记的东西,被那

长年的沉默。那盛开在

雨季之初的金合欢花,

和久久埋在房子下面的沙。

现在,所有我仍能做的

是在傍晚变黑。

我不要求更多。而所有我想念出的

仍是我的名字和我来的地方的

名字,也许还有我父亲的名字,

像一个战俘只被允许

说出这些

——根据《日内瓦公约》。

(王家新 译)

在闰年

这是一个闰年,你的祭日愈益靠近

你的诞辰,

还是更加远离?

葡萄满蓄着痛苦,

它的汁液醇厚,像甜甜的精液。

我就像是一个人日间穿越

夜里所梦见的地方。

一阵意外的气息唤回了

经年的寂默所

忘却的。刺槐

在初雨后绽放,而沙丘

多年前尚把它埋在屋子下面。

如今,我所唯一知晓的

是在夜里归于黑暗。我感到快乐

为我所得到的。我所唯一希望说出的,是

我的名姓和地址,或许还有我父亲的名字,

就像是战场上的俘虏,

按照《日内瓦公约》,

无需再有只言片语。

(刘国鹏 译)

就像房屋的内墙

我发现我自己

突然间,这对人生来说太早了,

就像房屋的内墙

变成了外墙,在战争和摧毁之后。

我几乎已忘了

它在里面时的样子。不再有痛苦,

不再有爱。近和远

对我来说都已是同样的距离

并且相等。

我从未想象过颜色发生了什么。

它们的命运就是人的命运:淡蓝依旧睡在

黑蓝和夜的记忆里。苍白色

从紫色的梦中发出叹息。风从远方

带来一阵气味

而它自己却无味。

而哈扎茯(1)的叶子在它们的

白花绽放前早已死去,

那花朵永不知道

春天的绿和黑暗的爱。

我抬眼望向远山。现在我懂了

“抬眼”是什么意思,怎样的一种

重负!但是那些艰难的渴望呢,

那种永远不再——在里面——的痛苦!

(王家新 译)

注:

1.Hatzav——一种野花,其叶子的生长和凋落都在春天,到了秋天才开出白花。

像一间屋子的内墙

正如一间屋子的内墙

在历经战火和破坏之后变成了

外墙——

由此我猛然发觉自己,

在生命中走得太快。我几乎已忘记内在

意味着什么。它不会再伤害;

我也不会再爱。无论远近——

它们都同样远离我,

同样遥远。

我无法想象颜色到底怎么了。

就像你不知道人类怎么了一样:亮兰色

在深兰色和夜的记忆里打盹,

苍白色

在紫红色梦境之外叹息。一阵微风

自远处送来气味

但它本身并无气味。海葱的叶子

早在白色的花朵枯萎之前就已死去,

这些花从不知晓

春的绿意和爱的晦暗

我举目眺望小山。如今我明白

何谓举目,它是

何等沉重的负担。但这些强烈的渴望,和永-无法-进入-内在

的痛苦

(刘国鹏 译)

一首关于休息的歌

给我看一片它的女人们比她们

在招贴上更动人的土地。

而它的众神会以一些美好的礼物

围绕着我的眼、我的额头和我痛疼的颈背。

“我将永不会为我的灵魂找到休息。”

每一天都作为一个新的最后一天熬过。

而我仍必须回到那些

他们以长高的树木和毁掉的一切

来测量我的地方。

我跺脚并来回蹭着鞋子

为了摆脱我陷入的那些东西:

激情的烂泥、爱的沙子、灵魂的粪土。

“我将永不会为我的灵魂找到休息。”

让我坐在高射炮手、钢琴家

或理发师的转椅上,我将转啊转,

得到休息直到我生命结束。

(王家新 译)

如果洪水再次席卷大地

如果洪水再次席卷大地,

我们将和所有成对的生命乘上方舟。

和蜂蛇一起也和大象一起,

和那些受损的无辜的生命一起。

而诺亚将裹着我们,像一绺卷曲的藤蔓,

为了新的栽种——在一个更好的世界。

(王家新 译)

在童年

在我的童年,

草与桅杆站立于海边。

我躺下,

它们升到我上面进入天空,

我不能将它们区分。

母亲的言辞伴随着我,

就像一只三明治裹在窸窣作响的纸中。

我不清楚父亲将于何时归来,

因为,过了林中空地,是另一片森林。

所有的事物都伸出了手。

公牛用角抵破太阳。

夜里,街灯用墙壁

抚触我的脸颊。

月亮,一个大大的水罐,倾身

浇灌我饥渴的睡眠。

胡桑 

母亲为我烤制了整个世界

母亲为我烤制了整个世界

在这些甜糕中。

我所爱的人挤满了窗口,

带着星辰的葡萄干。

渴望被封闭在我的体内,

如面包中的那些气泡。

在体外,我光滑、宁静而褐色。

世界爱着我。

我的头发悲伤如干涸沼泽中的芦苇——

所有罕见的鸟拍打着美丽的翅膀

逃离我。

胡桑 

情诗

它如此开始:在内心,它变得

松弛、自在而愉悦,就像

一个人感到靴带松了一点,

于是俯身。

此后,另一些时日到来。

如今,我犹如一匹特洛伊木马,

充盈着可怕的爱:

每晚,它们跃出,横冲直撞,

到了清晨,它们归来

进入我幽暗的腹内。

胡桑 

曾经一份伟大的爱

曾经一份伟大的爱将我的生命切成两段。

一段在别处

继续扭动,就像蛇被切成两截。

逝去的岁月让我宁静,

医治我的内心,为我的双目带来休憩。

我就像一个人站在

犹地亚沙漠中,看着一块牌子:

“海平面”。

他看不见海,可是他知道。

于是,无论何处,看着你的“脸的海平面”,

我都可以记起你的脸。

胡桑 

当一个男人被爱

所遗弃,一个空洞的圆形空间

在他体内慢慢扩展,就像

一个山洞,生长着奇异的石笋。

就像历史中的一个空洞的

空间,打开着,

面向意义、目的和泪水。

胡桑 

情诗

人们使用彼此

去医治对方的痛苦。他们彼此把对方

置于生命的伤口、

眼睛、阴户、嘴和打开的手掌。

他们紧紧拥住对方,不让离去。

胡桑 

真遗憾。我们曾是那么好的一种发明

他们把你的大腿

从我的臀部切除。

对我而言

他们都是外科医生。他们所有人。

他们把我们

从彼此身上拆开。

对我而言

他们都是工程师。他们所有人。

真遗憾。我们曾是那么好的,

并且爱着的,一种发明。

一个男人和他妻子组成的飞机,

翅膀和其他一切。

我们曾稍稍离开地面。

我们甚至还飞了一会儿。

卢墨 

A Pity. We Were Such a Good Invention

They amputated

Your thighs off my hips.

As far as I’m concerned

They are all surgeons. All of them.

They dismantled us

Each from the other.

As far as I’m concerned

They are all engineers. All of them.

A pity. We were such a good

And loving invention.

An aeroplane made from a man and wife.

Wings and everything.

We hovered a little above the earth.

We even flew a little.

在我最糟糕的梦中

在我最糟糕的梦中

你,双眼明亮,始终

站在墙边。

那些墙的基石

是一颗心脏。

在我将做的所有事中,

不可避免地,包含离去。

在梦中我总是听到一个声音——

不是我的——

或者你的声音。

也不是我们声音的女儿。

眼睛生出皱纹,我的眼睛

属于一头倦兽,

它渴望所有白天,和所有

随之消逝的夜晚。

我并没有注意到

他们取走了我爱情

和死亡的面具,因为那时

我正躺在你身边。

那是我真实的面孔。

卢墨 

In My Worst Dreams

In my worst dreams

You, with bright eyes,

Are always standing near walls

Whose foundation stone

Is a heart.

Of all the things I do,

Parting is the inevitable one.

In my dreams I always hear a voice—

It is not my voice—

And not yours,

Neither is it the daughter of your voice.

Eyes creased, my eyes are

Like the eyes of exhausted beasts

Lusting for days

That have passed with the nights.

They have taken a love-mask off me

Just as they take a death-mask.

They took it without my noticing

As I lay beside you.

It is my true face.

如果你用苦涩的嘴

如果你用苦涩的嘴说

甜蜜的词语,世界并不会变甜

但也不会变得更苦。

而且书中说,我们不应畏惧。

而且书中还说,我们将会改变:

就像词语,

在将来和过去,

复数或单数。

而且很快,在即将来临的夜晚,

我们会出现,像两名流浪艺人,

在彼此梦中。

而且在这些梦中

也会走入一些陌生人。

我们都不认识他们。

卢墨 

If With a Bitter Mouth

If with a bitter mouth you will speak

Sweat words, the world will

Neither sweeten nor become more bitter.

And it is written in the book that we shall not fear.

And it is also written, that we shall change,

Like the words,

In future and in past,

Plural or alone.

And soon in the coming nights,

We shall appear, like strolling players

Each in the other’s dream.

And into theses dreams

There shall also come strangers

We did not know together.

房间里的三四人中

房间里的三四人中

有一个总是站在窗前。

被迫观看荆棘间的不公,

和山丘上的火焰。

那些完整离开的人们

傍晚被带回家,像找零。

房间里的三四人中

有一个总是站在窗前。

黑色头发覆盖他的思想。

他身后,话语。

而他身前话语,徘徊,没有行李。

没有供给的心灵,没有水的预言

而巨大的石头摆在那儿

静静地,关闭着,就像信件

没有地址;没有人会收到它们。

卢墨 

Out of Three of Four in a Room

Out of three or four in a room

One is always standing at the window.

Forced to see the injustice amongst the throns,

The fires on the hill.

And people who left whole

Are brought home in the evening, like small change.

Out of three or four in a room

One is always standing at the window.

Hair dark above his thoughts.

Behing him, the words.

And in front of him the words, wandering, without luggage.

Hearts without provision, prophecies without water

And big stones put there

And staying, closed, like letters

With no addresses; and no one to receive them.

肉体是爱的理由

肉体是爱的理由;

而后,是庇护爱的堡垒;

而后,是爱的牢房。

但是,一旦肉体死去,爱获得解脱

进入狂野的丰盈

便像一个吃角子老虎机蓦然崩溃

在猛烈的铃声中一下子吐出

前面所有人的运气积攒的

全部硬币。

(刘国鹏 译)

葵花田

成熟与枯萎的葵花田

不再需要太阳的温暖,

褐色和明智的它们。需要

甜蜜的阴影,死的

内向,抽屉的里面,一个深似天空

的粗布口袋。它们未来的世界:

一间幽暗的房屋最深处的幽暗,

一个人的体内。

(刘国鹏 译)

瞧:思想和梦幻

瞧:思想和梦幻交织在我们上方

它们的经线和纬线,它们大张的伪装网,

包括侦查飞机和上帝

都无从知晓

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正在何去何从。

唯有一道问题结束时响起的声音

依然高出人世,悬垂于斯,

即使它由

迫击炮弹制成,像一面醉醺醺的旗,

一朵残缺不全的云。

瞧,我们正在反向进入

一朵花生长的旅程:

起先是一朵花萼,狂喜地朝向光线,

而后伴随着茎干下降,生长得越来越凝重,

而后抵达封闭的大地,并在那儿静候片刻,

最后,在漆黑中,在幽深的母腹,以根的形式走到尽头。

刘国鹏

凉鞋

凉鞋是一双整鞋的骨架,

这骨架,是它唯一的真精神。

凉鞋是我双脚驰骋的缰绳

和一只疲惫的脚,祈祷时

经匣上的系带。

无论我走到哪里,凉鞋都是我方寸间漫步的

私人用地,我祖国的大使,

我真正的国家,大地上的

小生灵麋集的天空

而它们毁灭的一天终究会到来。

凉鞋是鞋的青春

和行走在旷野的记忆。

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失去我

或者什么时候我会失去它们,但它们终会

失去,天各一方:

一个在离我家不远的

岩石和灌木丛中,另一个

陷入近海的沙丘

像落日,

遥对落日。

刘国鹏 

在一间屋子墙壁的近旁

在一间屋子墙壁的近旁,上面似乎

漆满了石头

我看到上帝的形象。

无眠之夜带给许多人头痛

却带给我鲜花

美丽地盛开在我的脑海。

谁像狗一样地迷失

谁就会像一个人一样被找回

而后被送回家

爱并非最后一个房间:还有其他的房间

紧随其后,那没有尽头的

整整一个走廊。

(刘国鹏 译)

统计学

每一个陷入狂怒的人,总是有

两三个拍拍肩膀使他安静下来的人,

每一个哭泣者,总是有更多替他擦去眼泪的人,

每一个幸福的人,总是有满含悲伤的人

在其幸福时刻试图温暖他们自己。

每天夜里至少有一个人

找不到回家的路

或许他的家已搬到别的住处

他沿街奔波

成为一个多余的人。

一次我和我的小儿子在车站等车

一辆空巴士驶过,儿子说:

“看,巴士里挤满了空荡荡的人。”

(刘国鹏 译)

我时光中的临时之诗

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自东向西书写,

拉丁语自西向东书写。

语言像猫:

你不能逆着它们的毛抚摸。

云彩来自海洋,热风来自沙漠,

树木在风中折腰

石头由四面之风吹来

又吹进四面之风。它们扔石头,

扔这片土地,把一片扔向另一片。

但土地总是落回土地。

他们扔土地,想要摆脱它。

但是,它的石头,它的土壤,你没法摆脱。

他们扔石头,冲我扔石头,

1936年、1938年、1948年、1988年。

闪族人扔闪族人石头,反犹分子扔反犹分子石头,

恶人扔,义人扔,

罪人扔,诱惑者扔,

地质学家扔,神学家扔,

考古学家扔,江洋大盗扔,

肾脏扔石头,苦涩的膀胱扔石头,

脑袋石,前额石,石头心。

石头塑成尖叫的嘴巴

石头和你的双眼般配

像一副眼镜。

过去向未来扔石头,

它们全都落入当下。

哭泣的石头和大笑的砾石,

甚至《圣经》里的上帝也扔石头,

甚至乌陵和土明 也被扔

打进正义的胸牌里

希律王扔石头,扔成了一座圣殿。

哦,石头的诗歌忧伤

哦,诗歌被扔在石头上

哦,被投石头的诗

这片土地上,

可有一块石头是没有被投掷过的

没有被用于建造,被倾覆

从未裸露过,从未被发现

从未从墙上传来尖叫声,从未被建造者丢弃

从未封住墓穴的顶端,从未被垫在情侣的身下

从未成为基石?

请不要再丢石头,

你正在移动大地,

神圣、完整、空旷的大地,

你正在将它移入大海

大海却不想要它

大海说,不要进入我体内。

请投掷小一点的石块,

投掷蜗牛的化石,投掷砾石

来自米格塔尔·采德克采石场的正义和不正义

投掷松脆的石头和亲切的土块,

投掷石灰石,投掷泥巴

投掷海滩上的沙子,

投掷沙漠里的尘土,投掷锈迹,

投掷土壤,投掷风,

投掷空气,投掷虚无

直到你的手筋疲力尽

战争也筋疲力尽

甚至和平也会筋疲力尽,总有一天会筋疲力尽的。

(刘国鹏 译)

Temporary Poem Of My Time

Hebrew writing and Arabic writing go from east to west,

Latin writing, from west to east.

Languages are like cats:

You must not stroke their hair the wrong way.

The clouds come from the sea, the hot wind from the desert,

The trees bend in the wind,

And stones fly from all four winds,

Into all four winds. They throw stones,

Throw this land, one at the other,

But the land always falls back to the land.

They throw the land, want to get rid of it.

Its stones, its soil, but you can't get rid of it.

They throw stones, throw stones at me

In 1936, 1938, 1948, 1988,

Semites throw at Semites and anti-Semites at anti-Semites,

Evil men throw and just men throw,

Sinners throw and tempters throw,

Geologists throw and theologists throw,

Archaelogists throw and archhooligans throw,

Kidneys throw stones and gall bladders throw,

Head stones and forehead stones and the heart of a stone,

Stones shaped like a screaming mouth

And stones fitting your eyes

Like a pair of glasses,

The past throws stones at the future,

And all of them fall on the present.

Weeping stones and laughing gravel stones,

Even God in the Bible threw stones,

Even the Urim and Thumim were thrown

And got stuck in the breastplate of justice,

And Herod threw stones and what came out was a Temple.

Oh, the poem of stone sadness

Oh, the poem thrown on the stones

Oh, the poem of thrown stones.

Is there in this land

A stone that was never thrown

And never built and never overturned

And never uncovered and never discovered

And never screamed from a wall and never discarded by the builders

And never closed on top of a grave and never lay under lovers

And never turned into a cornerstone?

Please do not throw any more stones,

You are moving the land,

The holy, whole, open land,

You are moving it to the sea

And the sea doesn't want it

The sea says, not in me.

Please throw little stones,

Throw snail fossils, throw gravel,

Justice or injustice from the quarries of Migdal Tsedek,

Throw soft stones, throw sweet clods,

Throw limestone, throw clay,

Throw sand of the seashore,

Throw dust of the desert, throw rust,

Throw soil, throw wind,

Throw air, throw nothing

Until your hands are weary

And the war is weary

And even peace will be weary and will be.

* Translated from the Hebrew by Barbara and Benjamin Harshav

我全身长得毛茸茸的

我全身长得毛茸茸的。

我害怕他们会为了毛皮而猎杀我。

我那件五颜六色的T恤并非爱的标记:

倒像是一座车站的航拍图。

夜里,我的身体在毛毯下四仰八叉难以入眠

就像一个行将处决的人蒙着的眼。

活着,像一个逃犯和流浪者,我会死去

因为渴望得到更多——

我也向往宁静,正如一片远古的土墩

在那里多少城市都已破坏殆尽,

我也向往安详,

正如坟茔累累的墓地。

(刘国鹏 译)

I Have Become Very Hairy

I have become very hairy all over my body.

I'm afraid they'll start hunting me because of my fur.

My multicolored shirt has no meaning of love --

it looks like an air photo of a railway station.

At night my body is open and awake under the blanket,

like eyes under the blindfold of someone to be shot.

Restless I shall wander about;

hungry for life I'll die.

Yet I wanted to be calm, like a mound with all its cities destroyed,

and tranquil, like a full cemetery.

一首唱给对方听的催眠曲

有好一阵我确实想叫你上床睡觉

可你的眼睛总是不肯放睡意进去,而你的大腿也

不肯。你的腹部,当我触摸它时——或许也不肯。

现在开始倒着数数,仿佛要发射一枚火箭,

仿佛为了能够入睡。或者正着数,

似乎你就要开始唱一首歌。似乎你就要入睡。

就让我们为对方谱写甜蜜的赞美诗吧

黑暗里当我们躺在一起的时候。眼泪

比所有流泪的理由流得更久。

我的眼睛已经把这份报纸烧成了一团烟

而小麦仍在法老的梦里继续生长。

时间并不在时钟里

但是爱,有时候,就在我们的身体里。

在梦中弃你而去的言辞

是野天使的饮料和食品,

而我们皱巴巴的床

是最后的自然保护区

那里有刺耳的狂笑和青翠欲滴的哭泣。

有好一阵我确实想告诉你

该上床睡觉了

告诉你漆黑的夜晚会被包上衬垫

用松软的红丝绒——就好象

用绘几何图形的工具——

把你体内的一切坚硬层层裹起

我会守着你,就像人们守着安息日,

甚至不是周末也守着你,而且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就像在一张新年贺卡上

旁边还有一只鸽子和一部《妥拉》,缀满银粉,闪闪发光。

而我们还是贵不过

一台计算机。这样他们就会不在乎我们。

(刘国鹏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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