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的诗人群英谱|诗歌

向敬之

现代社会高速发展，生活质量明显提高，对于大众而言，有了一个可谈幸福指数的基点。但看当前文化内容，大多处于快餐制造的层面，缺失知识含量、艺术价值与历史责任。

就在诗歌方面，口水诗、官员诗、娱乐诗……各种各样的貌似有趣实则浅薄的诗体，借助性爱、意淫、快感之类刺激性词汇，结篇断句，屡见不鲜，层出不穷。这让人不得不失望地远离了诗歌。

柏桦们的温情岁月

　　当翻读刘春的《一个人的诗歌史》(第二部)时，我被吸引住了。感受刘春清明精到、隽永欢畅的语言，看作者评说柏桦、王家新、韩东、张枣、黄灿然对诗歌的热爱和忠诚、激情和梦想，我几乎斟字酌句地把它读完。

刘春结合柏桦们的诗歌、随笔以及人生经历，品读他们的诗人灵感，悟读他们的作家才情，研读他们的学者性格；叙评他们那苍劲有力的务实翅膀，滑过传统文化和现代中国激荡的每一道带着火花的轨迹。刘春用洋洋洒洒的文字，作了充分的剖析和爬梳。

柏桦们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从特殊时代走过来的诗人。“文革”对人与社会、自然与世界的折磨、损害、侮辱和侵蚀，都在他们的心灵中、诗歌里留有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们无法遗忘畸形时代对人性的摧残，期待在人格上、思想上和精神上，保持一个时代诗人、知识分子特有的独立和尊严。

柏桦追记了10岁时当红小兵，抢别人军帽的情景。王家新无法忘记读一本《一千零一夜》被校长抢去的无可奈何。韩东随父母下放农村，温暖的父子关系、家庭情感，使他的童年记忆抵制住外力的胁迫和破坏。张枣的多位长辈，不是右派，就是外放，幸好外婆一边带养他，一边给他讲杜甫和白居易。虽然黄灿然的家庭没有被意识形态冲击，但多个家人奔赴香港务工，使他15岁移居彼岸，成为了制衣厂工人。这样的生活经历、生存状态，为他们后来用精神写作、以思想为灵魂提供了基础和动力。

他们写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坚持思考、期待和憧憬的人生感悟以及不断超越时代精神，寻找自由、和谐的心灵慰藉。这也为刘春综合阐释他们特立独行的姿态和风采，展示现代诗歌的总体性和无限性，预设了许多真实的材料和意义。

刘春除长期追踪、寻读诗人们的旧什新作，还与他们电话交流、邮件往来、书信沟通、展开面对面的对话，从中认识到诗人们的优长特色、文学地位与人性品德。他中肯地对所不认同的诗歌，表达了理据充分、令人信服的理解。

一代人的诗歌史

　　刘春以史家的目光来仰望和审视值得尊敬的诗人，在理性的视域中写他们的梦想、爱情和婚姻，以及他们鲜为人知的交流、友情和争议。他不是曝私揭秘，而是方便读者更好地了解、熟悉可爱的诗人群体。

北岛曾对王家新迻译诗歌，多有批评，时常流露傲慢，引发王氏不满与讥讽。王氏始终保持谦逊的姿态，主动置身读者和学习者的立场，表现的低调而理性。刘春敬重北岛，但对其盛气凌人的指摘，随笔流于文人轶事、罗曼史的铺陈繁冗，脱离母语环境而未能写出许多深意，甚为遗憾。韩东与于坚，以诗相识，因诗而争，但在“求异存同”的曲折历程中，相交、相知，成为了一段佳话。

诗人们坚定的选择与坚守、创造与传承，影响了1978年以来崭新复活的中国自由诗的存在和成长。他们中间部分减少写作，部分几乎淡出，或提前终止生命。然而他们始终是中国诗歌流传久远的依托。在他们的诗歌中，写的是新时代的生活和命运，从中带给我们一种强劲而蓬勃的力量。

刘春长期集中精力勾勒当代中国诗人群英谱，反映他们身处逆境的独立和崛起，揭示他们种种遭遇后的清醒和振奋。他用《一个人的诗歌史》第一部、第二部，为我们重温北岛、顾城、海子、柏桦、王家新等一系列杰出诗人的文字、思想、命运和荣耀，铺设了一个清晰而新颖的途径和场景。我期待他灵动笔下的第三部、第四部……让读者读到更多诗人的温柔和慰藉，洞察诗界的苍凉和悲伤。

从刘春的文字和思绪中，我也看到了能坚持用史家胸臆，勾画诗人风采的真诚、谨慎、激情与梦想。正是如此，我们才能感受现代文明历程中诗性的不完全泯灭，从而发现更多的关于每一个时代的中国人的诗歌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