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夜诗选》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
现居甘肃兰州。在某新闻单位工作。
万物生长
人与自然,世界和谐。
在现实的背景下,这几乎是一种理想境界,值得我们追求。在这追求的过程当中,文字如同柔顺的草木,萌芽,拔节,努力从石缝中钻出,一直向上,向着天空,也向着内心,呈现出万物生长的姿态。
李白的诗:“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是在说人与自然;王维的诗:“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也是在说人与自然。
或许,在古代更易生出这种禅意十足的情境。那种缓慢的生活,那种平静的内心,那种从容的表达,那种资讯的真空,都有助于人更多更深入也更充分地与自然和自己对话。
我们每个人都并不真正生活在自然当中,我们离自然太远了。我们生活在繁杂城市中,穿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漂移在人心涣散泥沙俱下的现代冰河纪。众声喧嚣,百味杂陈,自然的天籁之声似乎大面积隐去,无迹可寻。
大多时候,我们在诗中表现出种种与内心有关的冲突,触目所及,我们的诗似乎都过于痛苦了。我们往往从一根线头就扯出了整座棉纺厂,然后纠缠不休,无穷无尽。诗人在与自身的争辩当中产生了诗,而诗意的回旋并不会走出更远。在与世界的向度上,诗在回缩,回缩到每一个孤零零的个体,回缩到像诗人昌耀所说的那种“一个步行在上帝的沙盘上挑战的旅行者”境地。我们获取了深度,却失去了纯美。我们发掘出自己,却丢失了世界。
偶然,回眸一瞥,却被日本俳句那些朴素干净的句子打动——
在这样的寂静中,却自有一种属于自然的律动与生生不息的节奏感。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万千世界尽归于其间。静极,却隐闻呼吸之声。万物生长,像是一场漫长的细雨中,我们随意行走在大地上,听见花朵在扑噜噜开放,听见夜鸟划过天空的振翅之声,听见群星的光芒叽叽喳喳地撒落下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宇宙这盛大的空间中无尽地放大,生命作为奇迹尽现眼前。那种感觉,可称之为顿悟。所以,我写下了《尘埃》:
起风了
起风了 我爱你 芦苇
野茫茫的一片
顺着风
在这遥远的地方 不需要
思想 只需要芦苇
顺着风
野茫茫的一片
像我们的爱 没有内容
望 天
喝茶 望天
——摇椅里 一再倾斜向下的我
突然感到仰望点什么的美好
仰望一朵云也是好的 在古代
云是农业的大事
在今天的甘肃省定西县以西
仍然是一口水窖
无数个村庄活命的事
而一道闪电一条彩虹
我在乎它们政治之外的本义
看 那只飞鸟
它多么快
它摆脱悲伤的时间也一定不像人那么长
也不像某段历史那么长
它侧过了风雨 在辽阔的夕光里
而那复杂的落日天象
让我在仰望中祈祷:
一个时代的到来会纠正上一个时代的错误
……我还是一粒尘埃
没有变大
也没变小
一粒尘埃
也有它自己的心脏
我和我望着的月亮
是两粒尘埃
——月亮也知道这一切
“闲寂古池旁,青蛙跳进水中央,扑通一声响。”——松尾芭蕉《古池》
“树下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松尾芭蕉《赏樱》
“春雨霏霏芳草径,飞蓬正茂盛。” ——松尾芭蕉《春雨》
“故乡呀,挨着碰着,都是带刺的花。”——小林一茶《故乡》
(注:摘自《通向世界的门扉——首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诗人作品集》,该书已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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