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越
平心而论，获奖者基本都在某个水平线上，在文学之外，他们都有明确而勇敢的政治主张。而中国的绝大多数作家几乎都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纯小说”。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对中国读者来说不算陌生，我手头就有她四部小说中译本。在经历了获奖前我们几乎一无所知的那几位得奖者(奈保尔、库切、凯尔泰兹、耶利内克)之后，去年的得奖者帕慕克和莱辛让我们颇感安慰：原来诺贝尔文学奖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奖项，它可以颁给国际新闻人物帕慕克，也可以颁给著作等身的老牌人选莱辛。
德语和英国作家最受宠
回顾近十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有几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德语背景的作家和英国作家分庭抗礼，主导了近十年来的诺贝尔文学奖的走向。获奖的德语背景的作家有三位：1999年的君特·格拉斯、2004年的耶利内克，2002年的凯尔泰兹堪称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最大的冷门之一，冷门程度可以和1960年获奖者圣琼·佩斯有一拼，虽然他是匈牙利作家，但他是凭借在德国的成功最终获得诺奖青睐的。近十年获奖的英国作家也有三位：2001年的奈保尔、2005年的品特和今年的莱辛，7年内英国作家三度获奖，可谓“盛况空前”。当然，任何文学奖都是由评委评出的，我不了解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的构成，但很显然在评委会中研究或喜欢德语文学和英国文学的评委意见，近些年毫无疑问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照这个趋势未来几年再有德语作家和英国作家获奖也不足为怪。这甚至让我联想到德
国足协和英国足协之间的一个口头君子协定，德国支持英国举办1996年欧洲杯，作为回报英国将帮助德国获得2006年世界杯举办权。让我颇感奇怪的是法国文学在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颇受冷落，上一位获奖的法国作家要追溯到1985年的克诺德·西蒙了，而在西蒙之前获奖的法国作家则是1964年的萨特，平均二十年一位，如此算来，最近几年该轮到法国作家获奖了。中国作家仍处边缘
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始终会关心是否还会有中国作家获得这一奖项？坦率地说，这不过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虽说“西方列强”在以某种平衡的方式瓜分着诺奖的荣誉，但是平心而论，这些获奖者基本都在某个水平线上。至少在文学之外，他们都有明确而勇敢的政治主张。凯尔泰兹对大屠杀的反思，帕慕克对土耳其政府的批评，奈保尔对伊斯兰教国家坦率的批评，耶利内克对保守的维也纳市民社会的唾弃，品特和莱辛也是旗帜鲜明的左派，对自己所处的资本主义社会有着激烈的抨击。没有鲜明批判性价值观的作家不可能是大作家，否则他们华丽的文字技巧难免要沦为雕虫小技。不过由于中国翻译界对论文的轻视(只翻小说，文论和论文要么不译，要么作为最后的选择)，人为地造成了这些作家在汉语里的“纯文学作家”的面目，好像他们只会写小说、剧本或是诗歌一样。当然，这也和国情有关，中国现在可是世界上最大的“纯文学作家”生产基地，绝大多数作家几乎都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纯小说”，甚至等而下之，成为权贵的附庸，最近的例子就是贾平凹有关铁凝主席书法的妙论。这样的“纯文学作家”获奖，诺贝尔老爷子估计都得从坟墓里跳出来，他可是有言在先，文学奖应赠给“文学家，他曾在文学园地里，产生富有理想主义的最杰出的作品。”另外，从评委构成来看，中国作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在现有评委中，只有马悦然一人熟悉中国文学，尽管在中国他是一言九鼎，比如对山西作家曹乃谦的激赏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在诺奖评委会他免不了还是边缘人物。不管怎么说，诺贝尔文学奖是西方的文学奖项，别的国家作家获奖不过是作为它的点缀罢了。
诗人何时再问鼎
最近获诺奖的诗人是1996年的波兰女诗人辛波丝卡，距今已经十二年了，这样的时间跨度在诺奖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上世纪90年代有四位诗人获奖，80年代有三位，70年代获奖的诗人更多。还有两年，如果再没有诗人获奖，21世纪最初十年将是前所未有的诗人缺席的十年，这不是诗人的耻辱———在全世界范围内抱着“理想主义”的精神埋头创作的诗人没有减少———而是诺贝尔文学奖本身的耻辱，因为这恰恰可以看出这个奖日益世俗化的倾向，实质上是对世界性的诗歌歧视的妥协。再没有比诗歌更富有理想主义的品质了，诗人的长久缺席也是对诺贝尔文学奖宗旨的背离。
中国媒体对诺贝尔文学奖的趋之若鹜，已经引起不少有识之士的批评，他们的意见是，诺贝尔文学奖不过是一个文学奖而已，不必那么小题大做，反而反应出中国人的弱者心态。这种意见有合理的成分，但是一年一度，有这样的文学奖提醒中国作家存在着这样的文学高度，至少可以让不少自我感觉良好的中国作家放低姿态。而且那些闻所未闻的获奖者作品被迅速介绍到中国，那些已经有中译本的获奖作家，因为这个奖被重新重视被重新阅读总是好事，那些无声无息中出版的译作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作品，比如奈保尔的《米格尔大街》、库切的《耻》，以及莱辛的《金色笔记》。很遗憾，它们只能通过诺贝尔文学奖的曲径，才能进入中国读者甚至中国文学界的视野。这是中国人自己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还得要感谢人家诺贝尔文学奖的提醒。
□凌越(广州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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