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
我对轻雷一无所知，比如一个下午
树木带电，深入到根须
每种颜色随表情变换。这种姿态
像一片湖泊，保持的越久
有鸟飞过，路人便浑然不觉
他注意到阳影西斜的咖啡屋
物质的房子被涂得有些闪烁，有些脱离实际
在远处被一个小型乐队赞美着
他们是海报里的一群，一个下午被风卷曲着
为什么我经常提到的下午不是你的下午呢
我爱的姑娘叫不上她的名字
她正弯腰在山谷里种植她的罂粟花
谈话间
他们都睡着了
仿佛一头埋在山冈上
刮过来了去年的风，围绕着过去的老寨子
里面夹杂着沙子和麻
那些孤独的人，有胆子的人，倒戈一击的人
手提朴刀，在山冈里伏击一头秋老虎
出行
人们赶过来
把房子搬到别的有丝绸的街道上
这时候，太阳离夜晚还远
他一定对天气心怀叵测，听到叫卖声
从不出门，墙上挂着一面镜子
他对镜盘腿而坐
在柔滑的传言里，一切皆可能
就如凉风吹过
蜜蜂旋转的尾部，抵住一片草地上的叶子
哀叹和唏嘘，四处飘忽
红色状态
我叹息，空落落的房间
用一根手指
阻止你的好奇，我有整天的路程要跑
随意移动的草丛，卷刃的月亮
我怀疑你的存在
瞧你的鼻子，怎么就长在一匹马的脸上
这事情使我至今都感到脸红，想拿起刷子
招呼
故意遗忘，瞌睡
打水漂，他们从电话里
喊我的耳朵，喊跑不起来的腿
和我没一点关系的葵花。今夜
我想到死亡，小小的锥子
不顾及他人的感受
精确的射击，一把AK47
长在脑袋上。那么大的磨盘。打出眼泪
早晨起来，天气变凉
出远门
我远离了，那到达的地方
浑身掉表，看起来不舒服的沙子
沉默的鱼类
说不上什么的虫子
紧贴地面，跟在身后
突然，旷野来临
星光打开了耳朵
我不敢回头。远远的
能听得见她们的呼唤，抓紧门闩
罪行
一张纸
多么重要，在九月的天空下
乏味的日子一个接一个
走进深秋
而我摆脱不了罪行的纠缠
就像我纠缠过的人
眼睛，耳朵，踝骨
在大街小巷，一张纸是我的德行
空身子，气味和手印
雨后的冷空气也喊不醒身体的恶魔
仿佛它不存在
但在九月的天空下，后花园里，火车开来
明亮的铁晦暗的木
速写
1862年，镇北堡的岩石上
光，蜥蜴，闪耀，一系列碎石头
石头，大块的在远方，小块的近处
都在各自的位置上
在自己的影子前，重新调整自己
和欲望一样高。天色没一点变化
甲板
迅速，遗忘了
悬空，梦。蓝色军舰
部分叛逃的士兵
好热好热，即使空调开再大
我，读《南方文坛》，一再在卧室里
缩小
像骑着泡沫的
马，在血红的深海海底，像假的
沙子才刚刚沉下
郎木寺
不曾堆积积雪的屋顶上
月亮又大又圆，白腿又干净的痕迹
我安马代步，这是交叉想象
接下来许多日子
大片的草原，盐分丧失，我大口喝水，止不住
屋檐下陌生人的眼泪
鬼鬼祟祟开门，哆哆嗦嗦爬楼梯，混日子
大声说话，小声扯谎
木头广场起火了，是红色革命印象
接下来是墙皮和牛粪
大片的掉，掉下来，废话
无为
窗户好干净
就像洗过手清净的人，站在那里看月亮上一轮模糊的山
空荡荡的山里，一个和尚背来柴火
有时候
坦克兵
静安园树木都低着脑袋
仿佛被雷雨轰击过
走动在周围的人皮肤上全都挂满了水滴
好象他们是透明人，呼吸深长，安静的使地板上
泛起夏天的弯曲
在附近一棵有切口的树下
坐着一个长腿人，一个早年坦克兵
那片地方留给他，邻居们说他是不顺眼的人
说，一头奇怪的牛，不说话
叛逆
他站在墙外
把骨骼留在那里
像困在阴影里的枝条
微光照着一把眼泪，一节小路
成人们坐在自己的沙发上
读报纸
灰尘在他们头脑里落着，不完全
了解是什么把他们连接在一起
他们不合实际的想起了的
他们的头一天
永远都丢失了
一头熊在过道里徘徊
黑暗使这头畜生的舌头晦暗
雪，或者雪地里的瘸子
雪，下不了
多久
就会停止。旷野某处，心脏
跳动
如同别人突然消失
那肯定是无法找回的那一部分
的窃窃私语
它在我们中间伪装成了我们的
梦境
这驯鹿的眼睛，那模仿了树干的腿
都不断坚持移回房间
像被刺刀逼着低下的脑袋
仿佛证实在我们正方形壳子里
纵火是不真实的
并非出于道德，而是雪，雪山的雪
身外被焚烧的遗弃物
当和自己相处的时候
我被窗纱隔在一堵窗户的两面
黑夜里有人迟疑了片刻，走向亮着光的地方
树就像一团墨迹
成为我所设想的核心，吸收着黑暗中颤抖的部分
某种看不见的事物在远处咯吱作响
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我坐在椅子上好久了
弯下腰，一棵树长在沉默里
有时又好象不在这里
一会儿手伸出去，一会儿脚伸出去
觉得自己也许和装在袋子里的什么有关
有人拿身体砸向无形的敌人，溅出来的是水
而不是灵魂，灵魂是摸不着的，像雾气
我生来就把自己抛给一个地方
脚掌说服我必须回到结满绳索的屋子
我就在这儿，在一只薄脆的翅膀下，盯着荧光灯管
出口
“每一秒都应是美妙的”
这人，他脸上闪耀锡箔的光
眼睛看着前方
空荡荡，是街道的感觉，抓不住
一个人，一列火车
所有的借口都有一个出口
就像更多的水罐，搁在一个水罐里
波纹在身体旁边荡漾
水龙头关不住了
水把他推上了树冠
这时黄昏，毛茸茸的颜色泄露了工厂
一只手没有作用，两只，也没有
那些张牙舞爪的死者，此刻，正在沉船下
它们想要返回
它们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投入水中
当他从下面往上看
就像看一付支离破碎的骨架
他看见的它们，挥手说着再见
睡梦中
我在睡梦中翻身，荷花荷叶花蕾
被压扁在我旁边
一个女人走过来，就像蛇行
她的两条腿儿到哪儿去了
一会儿她又变成蜈蚣，那么多的手脚
动手动脚，手脚并用
一直往前探，探到石头
绕过去，又立起来，使出更大的劲
她面前竖立一面镜子，一滩的凉水
她试图穿越，忽而丢失腿，忽而许多脚
满山的西红柿都红扑扑的
腐烂着，空气中有好闻的味道
有轰炸机的尖声细气
虫子游动的自大与摇晃
装
要说这是白天，阴影弄得化不开
椅子软塌塌的
吊在膝盖上，心是个什么东西
天气忽明忽暗
容易让人有了对远方的想象力
首先想到马，马蹄，草
进而想到一个裸体男人
光屁股坐在马背上，于是你想到了
这可能发生在青海湖边
它多像一片耳朵，时间荡来荡去
你想到声音里藏着一个车站空空荡荡
一个人等待是一回事，或许
他到另一个地方，站着是一个
爬倒又是一个，你瞧
人有一副骨头都是不容易的事情
装灵魂装熊就另当别论
就像口袋里装纸片的人，总要跑到人流的前面
如果往身体里吹些寂静就好了
就不会麻烦大天使们
成天出来吹喇叭，还是让他们呆到天上去
上帝是喜欢拎着桶到处转的老好人
那些被油漆过的人
逛超市，织毛衣，买梳子
厨房里的煤气罐让
我在这里整天和他们两相厌，闹情绪
拽头发的自己跌倒在地的自己，发现自己的一天
比旁人的多出一天
独角戏
我在房子后面散步
头发湿漉漉的，我空着肚皮
想象饥饿的真实性
许多树木有理由让我相信
令我陷入梦中的是一只鸟
那只鸟在空中自动飞，鸣叫
自由落体，仿佛没有了身体
不只身体，一张弓
使一座房子的房顶趋于宁静，并且逐渐
完成了我的失眠，世界散乱了
雾气里的尖顶电视塔，小骨盆女人
满大街放松的裤腰带
这个出发点一定来自后山的雨
缺乏解释却很合理
之前我伸开干燥的手臂，挡住一小股风
却一不小心滑进澡盆
模仿着米尔斯·戴维斯
“你听见的未必就是你所见”
有一天我径直从小号拖长的尾声里
突然安全归来
关于雾
总有些麻烦一时无法消失
比如今年多雾，雾里的绳索，铁器
卡车熙熙攘攘
仿佛互相挨着就是接吻，接着分开
推倒房子，撂翻树木
就像放倒的人，头发乱蓬蓬的爬在那里
我在一阵一阵的灰尘中，缩回脑袋
只想写一首诗
让时间再慢些，但是我碰见了坚硬的词
卡在十字路口
历史经验是跑步前进的
仿佛一下子就能跑到乌托邦
从少年中年，其间可以省略青春期
你一头雾水的撞进了别人的家，没关系
这不存在盗窃，事关历史
用生锈的刀子削去中间的肉也是削
无穷的小到最后就是大
剩下的果皮就是你想要得到的
如果把全部的人搬开
一部分升到空中
另一部分留在地面，尚待小议
他们迎风亮刀子，小声威胁
刀子是刀子，威胁是威胁
不断重复的老话题弹回原来的轨道
雾是雾，砖块是砖块
2009年3月6日2：08
催眠术
你和我说话未必我就显身
告诉你事实正如他们所料
而我未必就藏起来不告诉你有关
蝴蝶怎么使一个部落迷茫，它在他们的膝盖周围
飞，灵魂就好像一会儿在这一会儿
在那。一个人跳舞，说明他死了
他希望朋友们把唱歌的时间延长
但是他仍然找不到他的祖先，他还没闭上的眼睛
被许多花瓣压住
这是一组镜头，他们跑来跑去，筋疲力尽
甚至忘记了钟表的滴答声，这些饶舌的侏儒
影响了蝴蝶的飞行路线，把镜头倒回
第一段：我坐在自己的空身体里
手执一片储满湖水的镜子
念念有词
我催眠的人全部醒着，越过众多身体，我独眠
精神学
我在这里住得太久了
以至于脖子也扭不过来，这边的人很多
那边的人很少
左边的拍右边的肩膀
右边的拍左边的，但他们
好像全都卡住我，我们中间落下很多麻雀
忽然有一天视力好了，我探出脑袋
手执铁锹，拎着麻袋
发现一条胳膊在空气中游动
他们都笑翻了，被时间撕掉半拉的人
是个性急的人，他的尾椎冒火。但我惊讶于
大地上的一只鸟，飞得那么慢
仿佛拽着大地走
使一个斜面忽地恢复平直
我在两片眼镜背后看它
它既不在我左边，也不在
我右边，它全部的镶嵌在我的画框里
2009年2月25日凌晨1：45
多余
一年多的一个时辰
不会多出一天，这是你操作失误的表现
就像脂肪不会多出肉，是另外的说法
比如说到直升飞机，天上就有轰鸣
但不影响地面的形状
你走来走去，医治不了我的头疼病
你说到病，立马就有一个医生出现
就有一个腰疼，扶着医院的一截树干
通过针灸，通过层层深入
中年的喘息，为什么还多出一个发呆的你
你在水滴里模仿云朵，在声音里模仿耳朵
我想说这是一天，我要用闹钟的方式
取消你，等于让你有蒸发的理由
但这是冬天，地面上干干净净的
那些绕来绕去的白色蝴蝶
一直用嗡嗡声想让我的膝盖唤醒一个椅子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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