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哲思录：我知道人性是不可靠的，锁没开是因为钥匙没有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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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城市里的人都在说话，说的话跟那些鸟和猪的都不一样。他们有条有理地说。这对于我真正是一个困难的事情；一直到前不久，我还觉得这是很困难的事情——我和我的妻子去办去美国的签证，那个官员问，你的皮肤是黄色的？是红色的？是黑色的？是什么颜色的，白色的？我妻子说，好像跟木头的差不多。她问我应该填什么颜色，我说：你可以写'美丽的’。这就是我的愚蠢之处，我没办法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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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彻底诚实的人是从不面对选择的，那条路永远会清楚无二地呈现在你面前，这和你的憧憬无关，就像你是一颗苹果树，你憧憬结橘子，但是你还是诚实地结出苹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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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的时候，我可以变化多端做一切事情，做鱼做鸟，做人，说话；我死了的时候，我像泥土一样安静。这是整个统一的过程，我想它需要休息，变得干净，就像树林里落满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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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最明澈的时候，我觉得我成了空空的走廊，风吹过去，产生了花朵和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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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人性是不可靠的。 

多么美好的秉性，都有它浅陋和乖戾的地方，都有翻覆和变化的可能。 

锁没开，只是因为那把钥匙没有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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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并不是你不知道干什么好，也不是你干什么都可以不坐牢。自由是你清楚无疑你要干什么，不装蒜，不矫揉造作，无论什么功利结果，会不会坐牢或者送死，都不再话下了。对于惶然不知道干什么的人来说,自由是不存在的。对于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人，自由是不可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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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安排好的地方我们都不能停留”。我没有那些目的，我要的是活，是生命的自由。为学为道，在中国是两个概念。“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我在大路上走着，又轻松又愉快，我不再期望星辰，我知道它们的位置十分安适，我不再企求幸福，因为我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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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街都是茫然的人，一阵风就能吹起所有的尘土。他是哲学家，是人，也是鸟兽虫鱼。他能够寂静地梦蝶，也能够感受鱼的快乐，鲲鹏的气势，死亡的甘美。他对死亡鼓盆而歌。他能够乘天地之正，以游无穷，对他来说做人只是姑且有之的事情，不值得以为依凭——“无待而常通”，他对自由最重要的注释是人不必与人同，而与万物同——“万物大同，同于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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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字都是自由的，不再代表人加于它的意义，就像我们辞去了外在的职务恢复了原本的性情。这是解脱了魔法的文字，它会碰到另一些字，结成故事，或者沿着一个谐音，一个同声，一个偏旁溜走，有时是我的声音在字中找到了它的形体，就像托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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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割草，一百米的地方有个女孩子也在割草，中间就有一个无言的话。然后你晚上走回村子的时候，你看见窗纸有光的那一刹那，你有这个话。后来我理解中国说“相思”呢，就是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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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沿着傍晚的小路走回家去，暮色阴凉，从硕大的蕨类植物和棕榈下渗透出的夜晚弥漫开来，天光回暗，云色清朗，我们和英儿一起走着，抬头看漫天的星星慢慢出现，在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它们已经骤然密集地亮起来了：这是南极的星河，那么辉煌安静。

我们再没有看见过这么密集的星星，它真像重重叠叠的麦穗一样，带着细细的光芒，如此耀眼、银亮，有时候随着大气闪烁浮动，我们这才知道，大气也在起伏，如同海水，而我们生活在安静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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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爱情是强烈开放的花朵，东方的爱情是两朵花之间微妙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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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诗是自然语言的图腾，它的美妙并非在于你对它的描述，而在于它自身的自如，恰恰反应了你，和你光彩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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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到牧师告诉他鸟蛋名字的时候，心里微微一动，很奇怪，我第一次想到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有名字，都有一个字代表它们的存在-----所有的东西都有名字，我也有名字，所有东西都有它们的死亡和命运，我也有。这使我感到一种同病相怜，一种惺惺相惜，一种含着凄凉的亲切和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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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要做一朵花，才会觉得春天离开你；如果你是春天，就没有离开，就永远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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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好
像夜深深的花束一点也看不见后边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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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微小的命运如同黄昏的脸

如同草菊的光在暗影中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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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闪耀的此刻，不是过程，就像芳香不需要道路一样。美是唯一的真实，当它到来时，一切都形同虚设。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都作为云，飞鸟，河水，千百次生活过，都作为阳光生活过。当你有了眼睛，看到世界，闻到春天的气息，听，声音一闪，你就想起了以前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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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之后，有一天，我忽然看见黑色的鸟停在月亮里，树上的花早就开了，红花已经落了满地。这时候我才感到 ，我从文化中间、文字中间走了出来。万物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你的心里，一阵风吹过，鸟就开始叫了，树就开始响了。这个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在你生命美丽的时候，世界才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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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不见这世界是因为我的心像波动的水一样，当我的心真正平静下来的时候，它就映出了这一切——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我看见了它们。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固执，我喜欢我自己，我喜欢生命中间最美好的一刻，无论是爱情还是革命。这些使我感觉到的是人的那种真切、纯粹。我喜欢林黛玉，也喜欢李逵，喜欢他们那种真切的性情。但是当我说“真美啊”的时候，它们不会停留下来，它们就消散了。我接受不了的就是这个消散。歌德写的《浮士德》最后一句是：真美啊，你留下来吧！一切就都结束了。当你摘采这朵花的时候，她就枯萎了；即使你能变成一朵花，春天生长开放，秋天也要枯萎；人有生必有死。常有是不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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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端正的杯子，是桔子，它在树上，一滴水也不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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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实的世界里，一个太阳和一片叶子各有特点，没有高下，它们都是宇宙变幻中的一个现象一个瞬间，都是丰富美丽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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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美和希望，终究会离开我们，我一直存有大的困惑，这折磨了我可以说很多年--就是浮士德所面临的，他说真美啊，你留下来吧！这时一切就消失了。这的确是一个折磨人的问题：爱情过去，我们剩下了婚姻；革命过去，我们剩下的是政治；诗过去了之后，我们剩下的是诗坛。。。。。。一个精神的创造力过去了的时候，剩下的可以说是一具尸骸。那么这个时候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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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生命里总有一种能量，它使你不安宁，说它是欲望也行，幻想也行，妄想也行，总之它不可能停下来，它需要一个表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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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自己放在万物中去看，便如花开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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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临永生和死亡，几乎都是同时的。如果真有爱情的话，最美的跟最折磨你的都是同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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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孩走在一起的时候，哲学家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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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一定赞成反抗。但服从绝对不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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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上最失败的人，完全可能是生命至灿烂的人；而生活中看似无比成功的人，可能却是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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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由环境中创造的艺术家，并不比在严酷的政治环境中创作的艺术家更自由，灵感绝不会因为你在好的环境中而青睐你。……我所理解的自由的气氛，不仅仅是容忍每一个人去追求安适的生活，而且包括容忍坚持独立的理想和独一无二的灵魂，在这一点上，民主不一定是正确的道路，更不会是唯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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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爱情是强烈开放的花朵；东方的爱情是两朵花之间微妙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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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这么平静，放在上边的红砖房、灰砖房里的人都在生活，在万里晴空下，爆发出炒菜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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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每天献给你春天的花，也不会端给你咖啡，放在银盘子上，我不会打开雅致的音乐，铺上柔和的地毯，其实我都可以，但那是世界的，我为什么要把它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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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在世界上生活，遵循的只是一种盲目的力量：谁也不知道谁，甚至在他们爱的时候，在他们彼此吞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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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交朋友，并不在于才华和地位，而在于你这个人的境界，配不配的上另一个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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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不知道的往事中间，只有你像是真的，我把你说了又说，谁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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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有一本书就是你，别的书，都是它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