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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索瓦兹·多尔多《一切皆语言》(九)
我可以给你们举个例子。

你们听说过我们接待小孩子的这个“绿房子”。现在,我们明白了,我们完全不给母亲们说,从十八个月大的时候开始(对于有天赋的早熟的孩子,是十四个月大,对于发育延缓的孩子,是十八个月),即使孩子跑到父母的床前,不要把他们抱上来一起睡。孩子们渴望在睡眠中回到处在爸爸妈妈之间的胎儿的状态,不想体验作为一个正在成长中(allant-devenant)的女孩子或男孩子的个体的孤独,这一个体希望被另一个个体所补全。独自睡在他自己的床上,是爸爸妈妈都不在身旁,而他们却睡在一起,为什么我一个人,不跑过去呢?我们不再给这些抱怨着的父母说,不要再把他们的孩子抱到他们的床上去。应该对着孩子说:“听着,要到什么时候,你都想让你妈妈相信,你可以是她的小宝宝,而她渴望拥有的是另外一个小宝宝,但是她没有足够的钱,让你的父亲能接受和她再生一个。”

那么,这个孩子就开始思考,而母亲说:“您相信他能理解(你说的话)吗?”

——当然能:他感到您需要一个宝宝,因此就试着同时扮演成人和宝宝的角色来满足您。

你们知道,这是一些女人们的一个很大的无意识痛苦,它有时是意识的,但更经常是无意识的,这个对于孩子的需要。她们的身体需要孩子,有时她们也有想要孩子的欲望。那么,当孩子长大到十四个月、十五个月、十八个月的时候,如果没有采取避孕措施的话,这些女人们自然地就会怀上新的孩子,但是现实的困难阻碍了这一欲望和需要。

在过去,婴幼儿的死亡率很高,八个孩子里,只有三个或者四个孩子能活下来,有时甚至更少。许多父母说:“我们家总共是六个,但是我母亲失掉了五个孩子,我是唯一活下来的。”在乡村里,婴幼儿死亡率奇高,在城里,在本世纪初,甚至到1930年代,也都是这样。是自从卫生育儿的观念出现以来,自从疫苗和抗生素的使用以来,婴幼儿的死亡率大幅度下降,尤其是新生儿死亡率。生产曾让许多妇女死去,同样,自此以后,她们也不再那么感到害怕。她们的身体感到不那么害怕,她们同样如此。如果她们想要的话,许多女人本可以有更多的孩子的,她们的孩子能感觉到这一点。这个女人需要一个小孩子,她也同样需要她的男人。

那么,女孩或者男孩,在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孩或男孩的时候,就在这个他们将要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们想回到父母的床上,以便忘记这个事情,为了否认这个我们成为原初阉割的东西,通过这个原初阉割,要知道我们只能有一个性别,我们不能发展成为一个像爸爸一样的女儿,或是像妈妈一样的儿子。而必须要向前,朝着认同属于身体外形和生殖器同一性别的成年人的方向前进。

这一身体的外形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们知道,有一些症候群,在其中,身体的外形是女性的,卵巢并不是卵巢,而是睾丸,那么,就是这些身体外形结构化了人格。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这些症候群是极其少见的,但就是这些身体外形让孩子构造了成年人的意象,在他的眼中,价值在于和他的身体外形上相似的东西。一个孩子想要认同一个成年人,因为这个成年人对他来说代表了他长大后的样子。他模仿的不是成年人,而是按照这个模型的样子,追逐这个他最终的意象,幸运的是,他在一生中会不断改变模型,但是在开始,这就是他的父母。

那么,对孩子关于欲望的问题的回答,就是给他说:“不,你不能面对你的父母实现一个成人的欲望,因为你的母亲有她的男人,你的父亲有他的女人。”

——但是,我,我想成为他的女人。

——你只能当他的女儿。

——好吧,那么,我想要她(母亲)是我的女人。她就是你的女人。(对父亲说的——译者注)

——你不能这样,两个女人相爱的话,也不能结婚。你不能这样,因为她是你的母亲,是属于我的女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和她在一起呢?

——因为我,我没有和我的母亲结婚。父亲应该这样说。

孩子们一点也弄不明白,因为父亲常常在家里喊他的妻子叫“妈妈”,而母亲喊她的丈夫叫“爸爸”。“我没有权力和爸爸一起睡,为什么你有呢?”

实在应当向这些无辜而不幸的孩子们做些澄清。他们一出生,我们就该向他们说:“你妈妈,你爸爸”。而通常我们向他说,“把这个拿给妈妈”,而不是说“把这个拿给你爸爸、你妈妈”。就像爸爸是家里的大孩子一样,这种表达是欺骗性的,应当对他们说:“嗯,这是一种说话的方式,但是这是你的妈妈,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是奶奶,我可没和奶奶结婚。”

这样就一下子,向孩子揭示了文化的乱伦禁忌。

阉割是通过亲属关系的词汇的准确表达给予的。它同样也是在幼儿园和小学中进行的,这些准确的词汇应当被清楚地解释,包括亲属关系中义务和权利对于每个人意味着什么。

现在,我们仅仅只是简单地对孩子说:“要到什么时候,你都想让你妈妈相信,你可以是假装是她的小宝宝,同时你假装是她的丈夫,你是一个女孩,你将永远不能成为妈妈的丈夫。”

如果她说:“但是,我是想和爸爸一起上床睡。”

——你将永远不会是你父亲的妻子。

——不对,不对,不对,我长大了要做爸爸的妻子。

十八个月大的孩子将会很激烈地这样对你们说。

——是吗?那么,我们来说说看,你妈妈对这有什么说法呢?

——啊,我啊,我觉得这很好玩,很可爱,我小的时候也想和我的爸爸结婚。母亲听到我们的对话,这样回答道。

继续说这样的蠢话,一直把孩子带到床上,直到她让你们感到不舒服。这既不好,也不坏,这只会让三个人都发育迟缓。

因此,我们能看到一些母亲:“啊,您知道,我不知道您对她说了什么(当着母亲的面,她自己甚至都记不起了;她觉得这很好笑,我们居然对她的小宝宝说话,但是,又是她在抱怨,孩子整晚不睡觉),现在,他/她不到我们的床上来了,即使是在我丈夫早上起得很早去上班的情况下,能抱抱他/她,温存一下就好了,但是没有办法。”

因为,一旦当我们给孩子说了某些东西,他/她就将按照自己的欲望的方向前进,他/她的欲望被禁止打上了一道标记,这让他/她得以成长:孩子始终能够感到这一点。一些禁止能给孩子的欲望的价值赋予结构。这一欲望是要去走得很远,而不是寻求即时的满足:“给我买点东西,给我一颗糖,把我抱到你的床上去。”

真正的满足,就是谈论这一欲望,希望在一个特别的日子里,比如在圣诞节,或者在过生日的时候,能为了一个大孩子买个这样的东西。

——啊,还要等好长时间呢……

——嗯,就是很长,我们一起去看看日历。

这样,我们就去看看日历。

——你看,首先是圣安德鲁日、圣阿塞门日、圣巴纳贝日……

——我们就开始讲所有这些圣徒,就忘了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拥有一辆卡车或者一个像对宝宝那样的爱抚。

应当和孩子做的,是和他进入到关于欲望的东西的交流,利用这个机会,打开话语的世界,表象的世界,语言和词汇的世界,快乐的允诺的世界。一旦他拿到糖,我们就不再能说话了,天下太平(不受打扰),口香糖的话,就更糟糕了。此外,我们每个人小的时候都有这样的经验。当有个非常讨厌的阿姨来家里看爸爸妈妈的时候,我们就给她拿些——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一些软的焦糖(比如麦芽糖——译者注),因为这样的话,我们就知道她会闭嘴。

这就是父母们在孩子们不停问问题,不停提出要求,而感到疲倦不堪的时候,所做的事情。

小宝宝的橡皮奶嘴,和孩子的糖果,是为了让他不讲话,不观察,而专注于他的消化道。我们就什么也不管了。就是在这儿。我们把欲望放到了需要的层面上,然后满足了它。不满足它的话,我们将感到焦虑。结果是:这个孩子被迫寻找越来越多的东西,以一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没有言语地,不进入到文化中(也就是语言,表象或者制造出一些我们没有的东西),来满足其欲望。

你们看看:当一个孩子想要一个玩具,他又没有的话,他就随便用个什么东西来造出来。不管是一块什么东西,都是他的飞机,而如果我们真的给他一个飞机玩具的话,他就很快摔坏了,他就什么也不能创造了。必须要给他再买一个才行。

创造性、发明性,就是欲望,它并不是在同一个东西中获得满足:而是这个欲望在语言、表象、发明、创造中的文化的演变过程。

你们明白,我是相反,是支持舞蹈的,如果它适合于一个孩子的话,对于音乐也是一样,如果孩子感到高兴的话,并且如果母亲希望的话,她——因为通常一个母亲,或者一个父亲,想要给予一个孩子他们自己曾经想要,但是有没有要到的东西——这很好,如果这个母亲有机会让孩子能够了解这种快乐的话,如果孩子也和这一文化领域情投意合的话但是,如果他觉得这是一个成年人喜欢,但对他来说,是个苦差事的话,就不要继续了。投身于一门艺术不会太晚(也许除了芭蕾舞以外),但是无论如何,仅仅是作为身体表达方式,怎么也不会太晚。

我认识一个女人,在48岁的时候作为消遣,开始弹钢琴,现在弹得很好,她有一天借机和我说到,曾经为了他儿子弹钢琴,她曾经流了多少泪,用了多少的惩罚,是她想弹!

她来找我做咨询,我对她说,你想要让你的儿子学钢琴,也许,是你曾经想这样做?

——啊,是啊,我非常遗憾!

——对于你自己来说,还有时间,不要去纠缠你的儿子,让他满足你的欲望!她开始反思。

这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快乐。此外,这也很有意思,因为这个孩子,现在是个小伙子了,开始喜欢音乐;就读于音乐学院,他母亲大器晚成,成了钢琴师,此外,她也非常刻苦,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在48年后发现的快乐,而此前的一生里,她从未摸过一架钢琴,却想让她的儿子学钢琴。

对于舞蹈,同样如此:那些人想让他们的孩子满足他们自己的欲望。为什么不呢?但是不要坚持让孩子这么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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