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诵词章之事术,以图自卫其身。
农工商,劳力以求食者也;士,劳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禄于朝,或教授于乡,或为传食之客,或为入幕之宾。皆须计其所业,足以得食而无愧。
食之得不得,究通由天作主,予夺由人作主,业之精不精由我作主,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农果力耕,虽有饥馑必有丰年;商果积货,虽有雍滞必有通时;士果能精于业,安见其终不得科名哉?即终不得科名,又岂无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则特患业之来精耳!
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 ,不 专之咎也。
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义。诸弟有心得,可以告我人赏之;有疑义,可以问我共析之。且书信既详,则四千里外之兄弟,不啻晤言一室,乐何如乎?
予生平伦常中,惟兄弟一伦抱愧尤深。盖父亲比其所知者尽以教我,而我不能以吾所知者尽教诸弟,是不孝之大者也。
余欲尽孝道,更无他事,我能教诸弟进德业一分,则我之孝有一分;能教诸弟进十分,则我之孝有十分;若全不能教诸弟成名,则我大不孝矣。
余待下虽不刻薄,而颇有视如逆旅之意,故人不尽忠,以后余当视之如家人之手足也。
此反常之事,最足折福,天下未有不孝之妇而可得好处者,诸弟必须时劝导之,晓之以大义。
此四君者,首闻予名而先来拜,虽 所造有浅深,要皆有志之士,不甘居于庸碌者也。
京师为人文渊薮,不求则无之,愈求则愈出。
此天分独绝,万不可学而至,诸弟不必震而惊之。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敢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读书不二,一书未点完,断不看他书;东翻西阅,都是徇外之人。
为人子者,若使父母见得我好些,谓诸兄弟俱不及我,我便是不孝;若使族党称道我好些,谓诸兄弟俱不如我,这便是不悌。何也?盖使父母 心中有贤愚之分,使族党口中有贤愚之分,则必其平日有讨好意思,暗用机计,使其自己得好名声,而使其兄弟得坏名声,必其后日之嫌隙由此而生也。
兄以弟得坏名为忧,弟以兄得好名为快,兄不能使弟尽道 得令名,是兄之罪;弟不能使兄尽道 得令名,是弟之罪。若名个如此存心,则亿万年无纤芥之嫌矣。
乡间无朋友,实是第一恨事,不惟无益,且大有损,习俗染人,所谓与鲍鱼处亦与之俱化也。
若一年换一处,是即无恒者见异思迁也,欲求长进难矣。
恨早岁不曾用功,如今虽欲教弟,譬盲者而欲导人之迷途也,求其不误难矣。
读经以研寻义理为本,考据名物为末,读史之法,莫妙于设身处地,每看一处,如我便 与当时之人酬 笑语于其间。不必人人皆能记也,但记一人,则恍如接其人;不必事事皆能记也,但记一事,则恍如亲其事。
经专守一经,史则专熟一史,读经史则专主义理,此皆守约之道,确乎不可易也。
若夫经史而外,诸子百家,汗牛充栋,或欲阅之,但当读一人之专集,不当东翻西阅,如读《昌黎集》,则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无非昌黎,以为天地间除《昌黎集》而外,更无别书也。此一集未读完,断断不换他集,亦专字诀也。
体气本弱,耳鸣不止,稍稍用心,便觉劳顿。每日思念,天既限我以不能苦思,是天不欲成我之学问也,帮近日以来,意颇疏散。
今年若可得一差,能还一切旧债,则将归田养亲,不复恋于利禄矣。粗识几字,不敢为非以蹈大戾已耳,不复有志于先哲矣。吾人第一以保身为要,我所以无大志愿者,恐用心太过,足以疲神也,弟亦时时以保身为念,无忽无忽!
一生之成败,皆关乎朋友之贤否,不可不慎也!
扶乩之事,全不足信,九弟总须立志读书,不必想及此等事,
功课无一定呆法,但须专耳!
限人以课程,往往强人以所难,苟其不愿,虽日日遵照限程,亦复无益,故近来教弟,但专一字耳!
无论何书,总须从首至尾,通看一遍,不然,乱翻几页,搞抄几篇,而此书之大局精处,茫然不知也
弟要学诗,先须看一家集,不要东翻西阅,先须学一体,不可各体同学,盖明一体,则皆明也。
不可求速,求速效必助长,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只要日积月累,如愚公之移山,终久必有豁然贯通之侯;愈则速则愈蔽矣!
绝大学问即在家庭日用之间,于孝悌两字上尽一分便 是一分学,尽十分便 是十分学。若果事事做得,即笔下说不出何妨,若事事不能做有亏于伦纪之大,即文章说得好,亦只算是个名教中这罪人
科名之所以可贵者,谓其足以承堂上之欢也,谓禄仕可以养亲也,今吾已得之矣,即使诸弟不得,可以承欢,可以养亲,何必兄弟尽得哉?
天分不高不低,现已读四十天,读至"自修齐至平治“矣。因其年太小,故不加严,已读者字皆能认。
年过二十,不为少矣,若再扶 墙摩壁,役役于截搭小题之中,将来时过而业不精,必有悔恨于失计者,不可不早图也。
以世家之子弟,负过人之姿质,即使终不入,尚不至于饥饿,奈可亦以考卷误终身也?
务求才情横溢,气势充畅,切不可挑剔敷衍,安于庸陋,勉之勉之,初基不可不大也
若愧奋直前,有破釜沉舟之志,则远游不负;若徒悠忽因循,则近处尽可度日,何必远行百里外哉?
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则虽日与尧舜禹汤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有于我哉?
日月逝矣,再过数年则满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进也
余受父教,而余不能教弟成名,此余所深愧者,他人与余交,多有受余益者,而独诸弟不能受余之益,此又余所深恨者也,
余蒙祖宗遗泽,祖父教训,幸得科名,内顾无所忧,外遇无不如意,一无所缺矣。所望者,再得诸弟强立,同心一力,何患令名不显,何愁家运不兴?
学问之道 无穷,而总以有恒为主。
不如安分耐烦,寂处里闾,无师无友,挺然而立,作第一等人物。
家中读书事,弟宜常常留心,如甲五科三等,皆须读书,不失大家子弟风范,不可太疏忽也
兄弟论文于三千里外,亦不减对床风雨之乐。
弟此时用功,不求太猛,但求有恒
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秀才者,读书之种子也,世家之招牌也,礼义之旗帜也,谆嘱瑞侄从此奋勉加功,为人与为学并进过,切戒骄奢二字,则家中风气日厚,而诸子侄争相濯磨矣。
为学四事:一曰看生书宜求速,不多读则太陋;一曰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一曰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衣,山之无 木;一曰作文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来能言,马之肢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盖阅历一生深知之,深悔之者,今亦望家中诸侄力行之!
古之人修身以避名,今之人饰己以要誉。
利可共而不可独,谋可寡而不可众。
君子但尽人事,不计天命,而天命即在人事之中。
既爱其才,宜略其小节。
乡间无朋友,实是第一恨事。
信算命,信风水,皆妄念所致。
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 天下古今之人才,皆以一傲字致败。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唯天下之至诚能胜天下之至伪;唯天下之至拙能胜天下之至巧。
用功不求太猛,但求有恒。
坚其志,苦其心,劳其力,事无大小,必有所成。
人生莫惧少时贫。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第二要有识,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见识也。第三要有恒。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轻财足以聚人,侓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凡事留余地,雅量能容人。
富贵气太重,亦非佳象耳。
知足天地宽。
百种弊病,皆从懒生。
广其识则天下大。
好便宜不可与共财,狐疑者不可与共事。
以爱妻子之心事亲,则无往而不孝。
君子之道,以知命为第一要务。
胸怀广大,须从平淡二字用功。
家和则福自生。
功不独居,过不推诿。
遇棘手之际,须从耐烦二字痛下功夫。
古者英雄立事,必有基业。
居心平,然后可历世路之险。
先静之,再思之,五六分把握即做之。
自修之道莫难于养心。
凡世家子弟衣食起居无一不与寒士相同,则庶可以成大器,若沾染富贵气习,则难望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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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之强,以得人为强。
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
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意居半。
尽人事以听天,吾唯日日谨慎而已。
兄弟和,虽穷氓小户必兴,兄弟不和,虽世家宦族必败。
吾辈读书,只有两件事,一者进德之事,一者修业之事。
君子能扶人之危,周人之急,固是美事,能不自夸,则善矣。
劝人不可指其过,须先美其长。
无实而享大名者必有奇祸。
另起炉灶,重开世界。
天下事当于大处著眼,小处下手
不为圣贤,便为禽兽;不问收获,但问耕耘。
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
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
霹雳手段,方先菩萨心肠。
士有三不斗:毋与君子斗名,毋与小人斗利,毋与天地斗巧。
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戒傲戒惰,保家之道也。
薄福之人过享其福,必有忽然之祸。
失意事来,治之以忍,方不为失意所苦。
快心事来,处之以淡,方不为快心所惑。
功名官爵,货财声色,皆谓之欲,俱可以杀身。
广积聚者,遗子孙以祸害
立身之道,内刚外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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