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名山读名篇——游湖口石钟山
从九江沿长江顺流而下30多公里就是古彭蠡口,现称湖口。湖口顾名思义就是鄱阳湖流入长江处。湖口有一处因苏轼写《石钟山记》而名闻天下的奇特景点叫石钟山。
7月25日上午,我们驱车来到石钟山。这是一处座落在江湖之滨的石灰岩山崖。据当地人介绍,石钟山有上、下石钟两座山,其实这两座山都不算高,最高处也就海拔61.7米。因其临水而立,崖如刀削,登临其顶,险峻之势绝不亚于庐山。
千百年来,石钟山因名而生疑,也因疑而吸引人们的关注。早在《水经》一书中,就有鄱阳湖出口处有石钟山的记载。缘何称石钟山,历史上众说纷纭。北魏郦道元作《水经注》,说是“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响若洪钟”;唐代江州(现九江)刺史李渤说,“得双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声涵胡,北声清越,抱止响腾,余音徐歇”。因石钟山石质奇特而发声;宋元丰七年(1084年),大文学家苏轼送长子苏迈赴江西德兴县赴任,途径湖口,登临石钟山。他对上述两种说法心生怀疑,决定实地考察。于是在月明星稀之夜,带上儿子苏迈乘坐一叶扁舟,出没于绝壁深潭之间,但见“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深浅,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款坎镗答之声,与向之噌宏者相应”。还对苏迈说,“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予同,而言之不详。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于是,写下了千古名篇《石钟山记》。
苏东坡一篇文章引出历代文人雅士对石钟山不竭的探索。
南宋丞相周必大于乾道丁亥年(1167年)十月十七日,“泛舟至湖口县,下临钟石”,时发现“岩洞中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崆崆然,东坡所笑者此也”。“次到下钟山广福院,亦有一石,阔丈余,可扣击。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据”。周必大似乎无意卷入论争,只是极赞上、下石钟山之奇岩怪石。然而,无意中却肯定了李渤的观点。
明朝江西督学李龄,因督学而到湖口,也进行了实地考察,得出的结论是:“盖诸石负土而侧立,下虚而背实,故其音浊。惟此石突然突出于水中,中空而下虚,故其音如洪钟焉”。他说李渤以斤斧考击而辨其清浊,实在有失疏漏。苏轼的考察也是“遇恐即回”,未见其详。而他还是基本赞同苏轼观点的。
清代著名思想家、军事家曾国藩与太平军在鄱阳湖决战多年,作战之余曾与湘军水师将领彭玉麟同游石钟山。“因棹小舟至钟山下,寻石洞。入可数十丈,仍由东大石下出。即东坡所称可坐百人者也。余曰:石钟山者,山中空,形如钟。东坡叹李渤之陋,不知坡亦陋也”。同游者彭玉麟更是写了一篇《石钟洞叙》,以详尽的笔墨记述了石钟山洞中之奇。“洞滨江倚湖,冬潮落,则门出焉。透漏玲珑,莫可言状”。“盖全山皆空,如钟覆地”。“似宜以形论,不以声论。苏子……乃过其门,未入其室也。”彭玉麟还说“天下水中山多矣,……不独此山为然。”
以我的观察,石钟山是一座天然石灰岩构成的石头山,其石质与常见的江南太湖石相仿。其实,太湖石并不是从太湖里打捞出来的石头,而是最早成名于太湖地区的一种造型奇特的石灰岩石。著名园林家陈从周先生把太湖石的特点概括为四个字:瘦、漏、皱、透。这是石灰岩在大自然里长期风化的结果。而石钟山伫立在江湖之滨,水位夏丰冬枯,风、雨、水、气的侵蚀作用更加明显,乃至达到“全山皆空,可容千人”的规模,这与石灰岩溶洞的形成是一个道理。从这个角度看,石钟山“全山皆空,形如覆钟”以形定名是有道理的;而石钟山下面的溶洞,变幻曲折,一部分在水下,一部分露出水面,因水浪的冲击而发出共鸣声,也是一种常见的自然现象。有人认为石钟山“中空而下虚,故音如洪钟”,据此而以声定名,这也似无不可。感触最深的,还是登上石钟山,重读苏轼《石钟山记》名篇,油然而生对苏轼的崇敬之情。这不禁使人想起,苏轼的每一次“把酒问青天”,其实都是对科学殿堂的叩击,都闪烁着千百年来令人追踪的智者之光。
现代人没有拘泥于石钟山之名是取其形,还是源其音的争论。进入石钟山景区的大门,右侧是精巧玲珑的“石钟亭”。亭内立了一块形象“太湖石”的石头,石头
表面有几个似乎是被石头敲打得非常光滑的圆坑,旁边地上有几块小鹅卵石。我立刻明白,这是一块敲得响的石头!我检起地上的小鹅卵石,在大石头上敲了几下,确实似有金属之声。原来只知道安徽灵壁产奇石,能敲出金属声(灵壁石也属石灰岩)。上了石钟山才知道,石钟山的石头同样能敲出声音。过了石钟亭我们继续沿着茂林垂荫,修竹掩映的石级小道,迂回曲折,向山上攀登。沿路可见苏轼夜泊处、怀苏亭、半山亭、绀园、船厅、咸丰御批兴建的昭忠词、清军水师将领彭玉麟为其母超度的报恩寺、彭玉麟起居的浣香别墅和梅花厅等。一路上只见庭园中的太湖石犬牙交错,与山林浑然一体,心里真佩服他们的造园水平。后来,看到了南宋宰相周必大写的《石钟山记》中“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从作假山看”两句联语,才知道这些都是石钟山的天然岩石,与江南园林中堆砌的假山极为相似,但它又比假山石个大而自然。当登上石钟山顶的“清浊亭”,遥看长江水天一色的江面,发现湖水与江水交汇处出现一条清、黄两色的水线,这就是古人惊叹的“浊浪自分清浪影”的水文奇观。
石钟山的古碑刻、石刻十分丰富。主要的有唐代魏征书四言诗“遵王之义”,曾国藩书“上谕”,还有黄庭坚、常遇春、郑板桥等人的书法作品。苏轼的《石钟山记》早有碑刻,因“年久剥蚀,没荒芜中”。后彭玉麟访得翁方纲墨迹,刻石藏于坡仙楼,后毁于兵火。近年再次整修石钟山时,请人临摹翁方纲拓片,又刻石立于“怀苏亭”中。站在亭中重读翁方纲所书《石钟山记》,不禁一缕淡淡的沧桑感抹过心头。
石钟山是儒家的圣地,也是兵家的要塞。被称为“江湖锁钥”的石钟山自三国至新中国成立,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周瑜在鄱阳湖练兵,自石钟山发兵进击赤壁;
元末朱元璋、陈友谅大战鄱阳湖,石钟山是双方争夺的战略要地;清代曾国藩湘军水师与太平军在湖口鏖战十载,先后都以石钟山为营垒。民国初年李烈钧“湖口起义”讨伐袁世凯,其司令部就设在石钟山上。石钟山虽屡经战火,留下创伤,但也流传下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些故事更增添了石钟山对游客的昧力。
200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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