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勃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白居易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鲁迅
有人也许认为伯牙和子期相处时间非常短,音乐上有共同的语言有共同的欣赏水平不等于相互了解得十分深透。
其实朋友相交,相知,并不在于时间的长短——只要心灵碰撞出火花,刻骨铭心,如同电闪雷鸣。邂逅相遇的两个陌生人的心绪骤然靠拢,相互欣赏钦佩,抑或相互爱慕、相互怜惜,吸引他们的巨大磁场,便是心灵相通。
伯牙与钟子期结为知音,便是这样的心路历程。
相交,相知,相惜,相助,朋友之间友谊逐步升华,久经考验的友谊培养“润物细无声”,这样的友谊历程漫漫去路远,同时还伴随着“日久见人心”的考验。
心灵相通,友谊的最高境界,有如登泰山,从山脚开始,直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重重铺垫,最后走到这一步——朋友之间,从相识到相知的这一段距离并不在时间长短,一夕之间生死相依,知音的之友登峰造极。
伯牙与钟子期知音相遇后分别一年,一年的期待有多少相思之苦,远在天涯的两颗心何曾有过分离?王勃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杜甫对李白的思念就是这样的心弛神往。
李白与杜甫
公元744年,李白失意于唐玄宗,行至洛阳遇见杜甫,那一年,李白44岁,杜甫33岁。
当时李白仕途受挫,杜甫亦受生活精神困顿,但两人因共同的爱好彼此倾心,彼此欣赏对方的才华,一见如故的友人想着脱离这红尘俗世之地,纵情山林,探寻古迹,求仙访道,发思幽情,于是就有了传世的李杜梁宋游。
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
——杜甫《赠李白》
唐梁州曾经是三国魏国都城,唐宋州曾经是春秋战国宋国都城,遗址古迹遍地,断垣颓壁、斜阳草树的风景和身边亲密相伴的朋友留给杜甫永生的记忆。
乞归优诏许,遇我宿心亲。未负幽栖志,兼全宠辱身。剧谈怜野逸,嗜酒见天真。醉舞梁园夜,行歌泗水春……
——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
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更想幽期处,还寻北郭生……
——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
“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在这次游历中两个人亲密到什么程度,杜甫诗中十个字说得再清楚不过。
第二年,两个人又在兖州见面,共游齐鲁多日然后分别,从此再也没有见面——“何时石门路,重有金樽开……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李白《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情真意切但不悲凉,李白豪侠半生、浪迹天下,并不以为分别是永别,杜甫也这样想,可是世事不由人。
此后数十年,李白依旧四海为家,不断地逍遥于世外,又不断地追寻实现政治抱负的机遇累累受挫,坠入黑暗深渊差点万劫不复;杜甫结束裘马轻狂的游历生涯,陷入艰难求仕困窘养家的人生之途,颠沛流离贫病饥馑直到生命的尽头。这一段漫长的时间里,安史之乱给他们带来不同样的遭际和同样的痛苦,天宝盛世一去不返,乱世飘萍,人生若飞蓬,再也没有相聚的机会。
历史上文人相交很少有人如杜甫那样爱李白,有人比作伯牙对钟子期,爱得悲伤,爱得久远。
杜甫写李白的诗传下来十几首,每一首心有嘱托情有依恋。《冬日有怀李白》,“寂寞书斋里,终朝独尔思。”《春日忆李白》,“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得知李白被流放后那种《不见》的愁肠、对李白命运的担忧深深地折磨着杜甫,“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忧思拳拳《天未怀李白》,“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汩罗。”
段段伤怀,字字衷情。如将刀斧加诸己身,用自己的身体和心去感受友人的痛苦,知心朋友的遭遇,天才的困厄,不断地搏击向上又不断地摧折翅膀向下坠落——为他而心痛。
爱他的“诗无敌”,爱他的“思不群”,爱他的佯狂性情和敏捷才气,为他受连累蒙冤屈抱不平,哪怕他天涯远隔不相见,杜甫的心无时不在牵挂李白。
惺惺相惜,情到深处,爱惜、怜悯,由欢乐心到慈悲心,给予你我的怜爱,出于心灵的迸发,友情的无私,很多人很难到达这一高度。
“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司马迁)
其实是伯牙对子期的爱,对世界上唯一一个了解自己理解自己的朋友的爱,对世界上唯一一个彻悟音乐语言情感,唯一一个与自己内心默契相合的朋友的爱,太深、太沉、以至于失去后的怜惜哀恸不可抑制,所以“终身不复鼓琴”,痛彻心扉的怜悯之情只能用这样一种决断的方式来表达。
(源于武汉出版社出版
《千古绝唱话知音》
第五章 历代风流绎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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