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藏书家纪晓岚

 　　纪晓岚是文学家，所撰《阅微草堂笔记》“隽思妙语，时足解颐，间杂考辨，亦有灼见”；是诗人，所作《乌鲁木齐杂诗》“声调优美，出入三唐”；是文献学家，总纂《四库全书总目》“进退百家，钩深摘隐，各得其要旨，始终条理，蔚为巨观”。其实，他也是有清一代的藏书大家，世人知之不多。
　　纪晓岚的藏书处是阅微草堂，他曾有诗云：“读书如游山，触目皆可悦。千岩与万壑，焉得穷曲折。烟霞涤荡久，亦觉心胸阔。所以闭柴荆，微言终日阅。”其匾额由桂馥题写，后为直隶会馆取走。草堂故址在北京珠市口西大街241号，现仅存西院，东部属晋阳饭庄。
　　纪晓岚“喜聚古籍”，其聚书途径大致有三：一是购买。山东藏书家李文藻曾说琉璃厂韦氏鉴古堂“颇晓事而好持高价，……数年前予房师纪晓岚先生，买其书费数千金”。二是友人赠与。纪晓岚友人、门生遍天下，爱书者更是不少，他的一些藏书便是友人相赠。乾隆十九年（1754），姜炳璋把著名学者史荣所著的《风雅遗音》赠给纪晓岚。三十二年（1767），李文藻从泰安赵氏处录《孙明复先生小集》驰寄纪氏，纪为之跋。五十九年（1794），朝鲜使节洪良浩以所著《耳溪诗集》相赠，纪为其序。三是皇帝赐书。四库全书馆开，纪晓岚因献书较多，得赏内府初印《佩文韵府》一部。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高宗赐给纪晓岚宋刻本《忠文王纪事实录》。
　　纪晓岚学问渊深，尝运用文字、音韵、避讳、版本、目录诸学鉴定《说文》《广韵》等书的版本。他还曾校评《风雅遗音》《史通》《瀛奎律髓》《帝京景物略》《苏文忠公诗集》《苏诗抄》《文心雕龙》《山谷内集诗注》《第八才子书》《香奁集》诸书，其评语批点，时有精见，是研究纪晓岚学术思想的重要史料。
　　纪晓岚亦致力于文献辑佚。他总纂《四库全书》时，从《永乐大典》中辑出李芳树的《刺血诗》，“爱其缠绵悱恻，无一毫怨怒之意，殆可泣鬼神”；辑《苏沈良方》，命王史亭排纂成帙；辑《燕丹子》三卷，授孙星衍，后经章宗源编次增补，收入《问经堂丛书》；辑《宝刻类编》八卷，钞赠李文藻；试辑《神臂弓图》，但刘统勋警告“西人用意至深”，求助于之，恐会泄密，纪晓岚乃罢。除此之外，他还辑得门生吴钟侨的寓言故事《如愿小传》；从《唐诗纪事》中辑张为《主客图》，“几还旧观矣”；又“钩索古人之遗文”，辑撰《沈氏四声考》。纪晓岚不仅辑古诗文书，亦能根据所辑成果，撰写新著，可谓大手笔。
　　古往今来的大藏书家多刻书、印书，以传之后世，嘉惠学林。纪晓岚督学福建时，于福建学政署建镜烟堂，并编定《镜烟堂十种》，二函十二册，后刻之，包括《沈氏四声考》《唐人试律说》《删正二冯评阅才调集》《瀛奎律髓刊误》《李义山诗集》《后山集钞》《主客图》《风雅遗音》《庚辰集》《馆课存稿》，多是诗集诗说以及自撰之作。他也曾为戴震刻印《考工记图》，与陆锡熊辑印《励志斋丛书》。
　　纪晓岚的藏书钤有各种印记。据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郑伟章《文献家通考》与《书林丛考》、梁战等编著《历代藏书家辞典》、周林华编著《纪晓岚文化金石粹编》知，纪晓岚的藏书印章大致有“纪昀”“春帆”“晓岚氏”“晓岚”“晓岚白笺”“观弈道人”“河间纪昀”“献县纪昀珍藏”“瀛海纪氏阅微草堂藏书之印”“阅微草堂”“纪晓岚图书记”“校书天禄”“春帆校正”“臣昀”“臣昀印”、“臣昀私印”“臣昀白事”“紫禁城骑马纪昀”“心与古人会”“琉璃发奇光”“纪十八”等。云南大学图书馆藏有纪晓岚嘉庆五年（1800）饬属抄录之《上谕》，有自序，钤印“寡过未能”。
　　纪晓岚的藏书特点：一是不以宋元刻本胜，“亦无精校、秘钞。惟刻本都在嘉庆前，略可贵尔”，故伦明有“所藏碌碌绝无奇”之谓。二是“专事收藏明清禁书及明末一切未刊本”，这是极值得重视的一点。在文网特密、法纪最严的乾隆朝，纪晓岚不仅敢于“借文章以攻击社会上不通的礼法，荒谬的习俗”，还冒着生命危险保存禁书，真可算得上是有魄力、有骨气的读书人。三是广收异本、副本。比如阅微草堂藏《玉篇》凡三本，“一为吴郡张氏所刊，朱竹垞先生序之者。一为楝亭曹氏所刊”，一为明经厂刊本。
　　纪晓岚于书也较通达，“大地山河，佛氏尚以为泡影，区区者复何足云。我百年后，傥图书器玩散落人间，使赏鉴家指点摩挲曰：‘此纪晓岚故物。’是亦佳话，何所恨哉”！到了光绪年间，纪晓岚的藏书始渐渐散出，其当年的预测验证了。“鼎革之后，纪之后人，徙至天津，乃出阅微草堂旧藏十余箧，以低价售之故都厂肆之各书局。珍奇既见，遂耸动一时。萧山朱氏（希祖）及北平北海图书馆皆起而收索，然散佚者已不知其凡几矣。其中如《辽东志》一书，现为中央研究院所有。此书有益于历史地理者非鲜，至堪宝贵，今得已不亡，亦幸事矣。”伦明在琉璃厂购得纪晓岚《河间纪氏家集》原写本两册、《玉台新咏考异》稿本及纪父容舒《杜律详解》传录本等。当年清高宗赏赐给纪晓岚的宋刻本《忠文王纪事实录》，先归临清徐坊，后为傅增湘所获。其余流入书肆、归于个人、藏进公家者亦不计其数。今天，我们正可以通过这些存留的纪晓岚故物，追思先贤，遥想当年的士人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