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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美兰 | ​操场写意

往期回顾 

·  溢出政治语境的人性和人情

·  他把一生献给了教育事业

作者:冀美兰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操场,绿色草坪,四百米跑道的那种。

告别土操场之后的等待虽然是漫长而焦灼的,但心中的期望,因为有了预期的兑现而酝酿得越来越热烈,直到膨胀的足够大。

新学期一开始,从校园洁白而秀致的铁栅栏向里望去,新修的操场显得宽阔而平坦,色泽鲜亮而大气张扬。然而看起来还未完全竣工,零星的施工垃圾散乱地堆放在边际,大宗的体育器材还没有走马上任,歪七竖八的醉卧在松软的草坪上……但我已迫不及待的爱上了它。

不能穿高跟鞋进场,不能乱扔纸屑杂物……哪怕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都能一样不落地做到。我们自己的操场我们能不懂得爱护?小心翼翼的探脚走过每一抹绿意,就像轻轻抚摸草坪的每一寸肌肤。那一份渴盼啊,从萌动的春天发酵到火热的夏天。直看着一个个劳工在晨曦的微明中,在烈日的暴晒下,一天天忙碌修整。一遍遍撒渣,一次次墩实,一层层展平……然后一处处完善。

一个学期又过去了。

真正拥有操场大概是需要融合搭配敞亮明净、高雅不俗的校园环境氛围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真的,美丽的操场在儒雅的外墙文化的烘托下,立刻生动起来。

第二节课下课的铃声一落,雄壮的音乐就紧跟着奏响。所有的人像都得到了召唤,仿佛只在那么一瞬间,大操场上便一队队,一丛丛的站满了人,大家轻声的交谈着,谈论着前一分钟还在教室里酣畅讲课的惬意,谈论着借同桌半块橡皮时心儿微微颤动的甜蜜……哪怕有学生上课捣乱的愤激,有遭遇老师无端白眼的委屈,也好像在走向操场的路途中都经过了安检,滤下来的就只有欢快的私语,清朗的笑声。

操场一下子就开满了花,我似乎还能听到花儿绽裂的声音,是开心的,愉悦的。阳光朗朗的照射下来,温柔地均匀地满铺下来。整个操场,绿色的草坪,红色的跑道,白色的分界线,还有周围橘色的行政教学楼,黄绿着的柳树,连同清亮的蓝天,就都暖暖的陶醉在温情的氛围里。你大胆的想象一下吧,你想到它有多么美,它就真有多么美。

一声哨响。全场就只留下了一种声音——激越昂扬的进行曲。然后,全体师生两三千人就都排成整齐的队伍,分成不同的圈,朝着不同的方向跑起来。错落有序,层次井然。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震天的号子。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中总会陡然升起莫名的自豪与激动。有时还能看到停步在栅栏外的人影,我就头也不扭目不斜视的跑过。我知道他们根本看不见某一个谁,但我能想到他们眼睛里一定闪烁着的惊慕。

我领着自己的队伍跑。虽然,我细碎的脚步往往淹没在响亮的号子中,只成为声势浩大的乐音里一个渺哑不能被分辨出的配音,但我却又被一种说不上来的精神鼓舞着,欢喜的心撞击着胸膛,咚咚地跳跃着。有时候,我不知想要表达自己被什么灌醉了的狂热的激情,高声命令我的学生“落地的脚步重一些”。孩子们踢踢踏踏果然就踩成了最美妙的强音。我们就这样铿锵的跑着。我什么也不想,只那么兴奋而自豪地向前跑,向前跑,直跑的两腮微红,脸上泛光。

所有的人都在为美丽的操场舞蹈,随着音乐的节拍。一队队的人追着,追着,音乐就停了。

人们陆续退场,我的心情却无法一下子从激奋中完全沉静下来,就不由得想和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同事,熟悉不熟悉的学生微笑。有时呆在草坪上不想马上离去,摸摸手机想摆个姿势自拍一张,可是忽然又觉得自己像小姑娘一样活泼不够自持,惹人笑话,便只好遗憾作罢。

比起上午的场面,傍晚就显得安详而悠雅。

东面高楼的外墙上刚才还布满红晕,我只在教室绕了一圈的功夫,上自习的老师来了,退出来时,天空就黑下来了。夜幕担心灰尘荡下弄脏了校园,轻轻地笼下来,淡淡的黑影里便只露出点点的灯光,那是教学楼里学生孜孜为学的宁和勤勉,和附近的居民楼里传达出的暖暖温馨。

我一下台阶就沿着第六跑道小跑起来。塑胶铺成的路面,踩下去软软的,但我仍然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很轻却很清晰。偶尔有微风吹过,在耳边微微拂响,有时还能闻到发梢掠起飘散的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有一只小狗颠颠地跟着我跑,有时是我跟着它跑,它就摇着尾巴掉过头来看我。我不做声,我也不怕它,我知道它不会伤害我。有时我会退着快走,有时也会斜着身子半跑半走。偌大的操场上,我就是主角,我在为操场,也在为自己独舞。

四周空寂,了然无声。我并不感到寂寞,我很放松。这样跑着,没有指标,没有要求,我可以根据自己的体力和心情随时停下步子。不过,我仍然想像上午一样跑三圈。然而常常是跑着跑着就忘记跑了几圈。这样跑着,其实只是为了让身体陪着思想漫步。我想躲开一些繁杂,寻几分清静,把自己真正交还给自己。

我想无争无欲的过我喜欢过的生活,虽然无法企及陶渊明的恬淡宁静,却也有我一介草民的洒脱随性。

我想健康快乐的陪爱人孩子一直到老,虽没有锦衣玉食的奢华享受,却也有我粗茶淡饭的低调浪漫。

我想明早闹铃响了的时候翻一个身再安然入眠,或者干脆不设闹铃一觉睡到自然醒。

我想星期天邀约一二好友逛逛散散,秋凉了,顺便买条围巾戴上。

……

好了,不想了,明天再去操场。

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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