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买豆腐

豆腐是中国人的发明。相传是汉朝淮南王刘安在八公山上炼丹时，偶然以卤水点豆浆发明了豆腐。但学者们普遍认为豆腐是唐宋之际发明的，普遍食用豆腐则是宋代的事，宋代文人文献多有记载。至于欧洲吃上豆腐就更晚了，也就近三四百年的事。

豆腐的发明很大程度上解决中国人的温饱，五谷杂粮稻黍稷麦菽，豆子排在最后是有道理的，豆子极难消化吸收，所以民间有俗语“吃豆攒屁”，豆子吃多了屁一定很臭。可豆腐就不一样，豆腐又好吃又好消化，在物质匮乏的时代算是上佳食品。

上个世纪的中国，豆腐凭本凭票供应至少实行了几十年。各地习俗不同，豆腐也分南北，南豆腐嫩，小了小气的一块；北豆腐大气，满满一屉，用刀划成半块砖头大小，我记得二两粮票一块，买时自带大碗或小盆，单手端着颤颤巍巍回到家，或拌或炒或炖或汤，无论什么吃法豆腐都算人间美味，就是心急了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幼时喜欢去买豆腐，一旦母亲让我去买豆腐，我就有点小小的兴奋，跑到副食店有时豆腐没到，就排着队等候。冬季豆腐卸车时，总是热气腾腾的，老售货员手糙皮厚敢下手装盒，女售货员就娇气许多，扭扭捏捏地用特殊的铲子铲起一块，还经常把豆腐摔碎。豆腐一旦摔碎，我就很高兴，因为可以将碎了的豆腐塞进嘴里，新鲜的热豆腐透着一股淳朴的豆香，入口松软，每每吃完一块还想再掰下一块。二两一块的豆腐本身就没多大，三掰两掰到家时往往所剩无几。每次走到家门口，看着盆中的豆腐，特别理解猪八戒，感觉他分西瓜的心态与我买豆腐的心态着实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