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十三日,被称为国民党的“领袖文胆”和“总裁智囊”的陈布雷,对国家前途倍感失望,在南京服安眠药自杀。他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十九年之后,他离世前最放不下的爱女——陈链,也和他一样,走向自杀之路。
陈琏
陈琏,1919年10月13日出生于浙江慈溪,其母生产时因血崩昏迷,过了数日,浑身发热,手足麻痹,后医治无效去世。据说,当时陈布雷大悲之下,迁怒于新生婴儿,把婴儿扔出窗外,却被天井的棚架所救。陈布雷后来对自己的失控,深为忏悔,不住地抱着女儿叹道“可怜的女儿”。于是,“怜儿”就成了女儿的名字,后来学名陈琏,即是取“怜儿”的谐音。
陈布雷及家人
陈琏在外婆家,一直呆到六岁,才和陌生的父亲及继母王允默在一起生活。或许是出于内疚的心理,陈布雷对女儿百依百顺。陈琏读书期间,常看“左”倾书籍,发表过激言论,参加激进组织,陈布雷虽早有耳闻,但还是给与谅解,陈布雷极力反对子女涉足政治,唯独对陈琏格外宽恕。有一天,陈布雷见陈琏在阅读《论持久战》,吃了一惊,上前询问,陈琏说:中国已经到了亡国的边缘,抗日救亡是急不可缓的爱国大事,是每一个青年的天职,陈布雷听后黯然无语。
陈琏和八姑
抗日战争开始,陈琏跟着父亲来到陪都重庆。1939年7月,陈琏在重庆“国立二中”上高中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隶属中共北碚特别区委。这一年的暑假里,陈琏考入昆明的西南联大,和同样是共产党员的经济系学生袁永熙相恋。1942年,陈琏转学到重庆的中央大学。1946年,陈琏和恋人袁永熙去了北平,陈琏在贝满女中任历史教员。1947年8月,陈琏和袁永熙在北平举行婚礼,陈布雷委托六弟——《中央日报》总编辑陈训悆作为代表参加女儿的婚礼,北平市市长何思源先生证婚,到场的还有胡适、成舍我等北平各界要人。
陈琏和袁永熙结婚照
婚礼之后的一个月,陈琏夫妇竟然被保密局北方区突然逮捕。原因是北平中共地下电台被破坏,保密局在搜查中无意中得到袁永熙的一张名片,去检查两人的住所,发现了不少宣传品,于是夫妇一起受到牵连而被捕。袁永熙受到酷刑,还把陈琏拉到行刑室,逼迫两人招供,但是两人守口如瓶,严守秘密。二个月之后,陈布雷打通关节,将两人保了出来。
建国之后,陈琏、袁永熙两人同在共青团中央工作。袁永熙1954年调任清华大学党委书记,陈琏在共青团中央担任少年儿童部副部长、部长,是“少先队”的创始人之一。1956年初,陈琏参加全国第二届政协会议时,表示“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出生之地,但是我们完全能够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坐在主席台上的周恩来总理带头鼓掌。
陈琏、袁永熙夫妇和孩子门
1957年反右斗争开始,在清华大学任党委书记的袁永熙因”反党言论“,被划为右派开除出党。此时的陈琏,一方面要承受丈夫被批斗的压力,一方面又要在单位开展反右斗争,内心充满着纠结不安。她深知以自己的出身,必须加倍表示对党的忠诚,还有为了保护孩子们将来不受影响,陈琏不得不和丈夫袁永熙”划清界线“,离婚后由陈琏抚养三个子女。袁永熙下放到河北省一个县的中学当教师,从此两人再未见面。
1959年,陈琏主动向组织请求下乡锻炼,离开孩子到农村和农民过”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生活一年,1960年任林业部教育部副司长。1962年,调往上海,任中共华东局宣传部文教处长,仍然是政协委员。
1966年,文革自上海而起,华东局是风暴的重灾区,各级领导被打成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走资派、叛徒,。作为陈布雷的女儿,陈琏更是在劫难逃。陈琏被抄家、批斗,逼迫交代早年被捕是的”叛变“问题,以及如何向敌人屈膝投降,蒋介石暗地给了什么指令,为何要混进革命队伍等等。1967年11月17日,华东局宣传部的造反派,专门为陈琏开批斗会,她百口难辨,便被带上”特务“、”叛徒“等罪名。
作为一名当年不顾困境毅然投入革命阵营,政治立场坚定表,对党无限忠心的共产党员,陈琏倍感屈辱和绝望,生命的意义荡然无存,遂萌发出轻生意念。11月19日,在造反派强迫她交出检查的前一晚,她从上海泰兴大楼的十一层窗口一跃而下,向非人的迫害做出最决绝的抗议,人间无语,大地哽咽。
在房间的书桌上,有几张零碎的稿纸,其中的一页上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
同志们:
关于我被捕的情况,我一九四九年的交代是完全忠实的,这一点你们将来总会明白的,然而我自己却等不到那一天了……
陈琏绝笔 一九六七年十一月十九日
陈琏含冤而死之后,三个孩子被扫地出门,流离失所。姐姐带着小弟去东北,老二去了云南,本已残缺的家庭彻底解体。
袁永熙深处河北农村,虽说同样遭受冲击,但还是万幸熬到平反之日。他在1979年调回北京,担任全国政协委员、北京经济学院院长。
陈琏逝去的十二年后,1979年3月21日,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为陈琏举行追悼会,上海市委恢复了她的党籍。
陈琏在团中央时的老领导胡耀邦,为她题词:‘家庭叛逆,女中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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