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言杂语103——世间亦有“西道主”

 

宋人王楙《野客丛书.东道主等语》云，《左传》中有东道主人，《后汉书》有北道主人，《魏书》有南道主人，史传中惟独不见西道主人之说。王楙还提及洪迈《容斋随笔》只引述《左传》、《后汉书》东道主、北道主，而不考据其他。

       洪迈、王楙之后，本人亦未见元明清人笔记言及“西道主人”，甚至很少提“南道主”。“东道主”之典出自《左转.僖公三十年》。秦国与晋国欲围打郑国，郑国烛之武使秦见秦伯曰：“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供其困乏，君亦无所害。”郑国在秦国之东，晋国在秦、郑之北。烛之武给秦伯讲了亡郑对秦国没有益处，反而便宜了晋国。有郑国接待料理秦国使臣出访做东道主，对秦国不是坏事。秦伯听了烛之武的话大悦，遂与郑国结盟。自此以后“东道主”之说流行于世，喻意接待或请客的主人。烛之武使秦这一段不仅留下“东道主”之典，另外还有“行李”一词。《左转》此段儿主要表述烛之武善谋，以一言存郑而安秦，所谓一贤而止百万之师。清人吴楚材等选辑《古文观止》以《烛之武退秦师》篇名收入。

《后汉书》大致有三处言及“北道主人”。一是《彭宠传》。幽州牧朱浮对光武帝曰：“前吴汉北发兵时，大王遣宠以所服剑，又倚以为北道主人。”服剑即佩剑。二是《邓晨传》。邓晨自请跟随进击邯郸，光武帝曰：“伟卿以一身从我，不如以一郡为我北道主人。”伟卿即邓晨，字伟卿。三是《耿弇传》：“光武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这几例北道主人用法与《左转》东道主语义大致相同。

南道主人见载《魏书.裴仲规传》：“（高祖）见咸阳王，谓曰：‘昨得汝主薄为南道主人。’”裴仲规被司州牧咸阳王任命为主薄。高祖自代州回洛阳经过司州，裴仲规在路旁备供食宿用度。魏高祖见到裴仲规的上司咸阳王后故有此语。

史传中东、北、南三道主人都有了，惟独未见西道主一说。本人遂检阅相关典籍，得唐宋间有“西道主”说法。其说虽非载于史书，然毕竟见于古代文献。

     “西道主人”见于唐人温大雅《唐创业起居注》卷中：“仍命华先济为西道主人，华大悦而去。”另有宋刘攽《彭城集.自江南将归先寄和甫》卷九“寄声西道主，好在嗣宗家”，宋王禹称《小畜集.寄秀州冯十八礼丞同年》卷十一“愿作入朝西道主，只看黄霸诏书征”等。

王禹称、刘贡父（刘攽）皆为名家，早于洪迈、王楙一二百年。温大雅更早些，系隋末唐初人。此三例“西道主”不知洪迈、王楙是否见到。古人读书以经史为要，诗文繁杂零散且未必成集问世。缘此，洪迈、王楙或未见到上述“西道主”或见到不提。总归中国古人自“东道主”始，再北道主，又南道主，最后补上西道主。四方皆有主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