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比喻：独特与感情--一叶飘然烟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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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下雪，开始下的都是雪粒，打在伞上沙沙作响；接着雪粒变成了大大小小的雪花。这不由得想起关于形容雪粒、雪花的故事来。那故事出自《世说新语·言语》：

【原文】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

【译文】 太傅谢安在一个寒冷的下雪天把家里人聚在一起，和儿女们讲解谈论文章。一会儿，雪下得又大又急，谢安兴致勃勃地问道：“白雪纷纷何所似？”侄子谢朗（小名胡儿）说：“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谢道蕴）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大笑，非常高兴。这位侄女就是谢安的大哥谢无奕的女儿，左将军王凝之的妻子。

谢道蕴因为有将雪落景象比做柳絮飘飞的才华，故而后世将此女的诗才称为“咏柳才”。

其实谢朗的比喻没有错，他描写的是雪粒急速下落的情景，确实像小小的、洁白的盐粒从空中洒落。可惜他的说法没有人赞美，为什么呢？就因为生活中谁会无缘无故“空中撒盐”？这一情景有现实依据吗？所以虽然注意了形似，却没有考虑到现实可能性。同时这个比喻比较一般，缺乏神韵和独特性，没有展现出对突降大雪景象的喜爱之情。

反观谢道蕴的回答就很不一般，她运用“柳絮因风”展现雪花，将雪花飘飞的情状展现出来了：雪花因风而飘飞，忽高忽低，忽上忽下，轻灵而自由；而当人们突然看见天降瑞雪的情景时，心中欢喜的情绪似乎也随着雪花在飞舞。因此，轻柔的柳絮在空中飘飞的情状既是现实的，又能表达情感，同时还是独特的联想。这独特体现在用春天柳絮飘飞来写冬天的雪花，不仅写出了雪花的轻盈，而且用仿佛置身于春天一般的景象中来表达了初见雪花时候的惊喜，确实值得称道。

与之接近的例子当然是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的两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借春天梨花在枝头的盛开景象，展现塞外“大如席”的燕山雪花，那雪花已经堆积在了枝头，仿佛春天盛开的梨花。岑参的说法该是来自于“柳絮因风”，却没有了风势，着眼点便不在雪花浪漫的飘飞，而在枝头厚实的积聚。他笔下的雪是静止的，似乎没有生命力；然而“春风来”“梨花开”却又赋予了没有生命力的雪花以生命，在冰天雪地里创造出令人神往的春景。故而可算得进了一步，同时和前者一样，也是借春景的联想展现着欣喜之情。

反其意而用之的例子有韩愈《早春》中的后二句：“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韩愈把春景变成了冬景，杨花榆荚飘飘洒洒从枝头随风飘落，诗人的思绪却回到了冬天。诗人并不是要展现这美丽春景如同冬日般的寒冷，而是要展现那种自由飘飞的情状，同时借此比喻，表达出如同冬日看见雪花之时的那般欣喜。

可见，比喻不仅需要生动形象，更需要独特，想人之所未想，发人之所未发，且又那么贴切巧妙。同时这三例都跨越了季节的限制，拓展了人们联想的空间。同时，好的比喻也需要借助喻体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因为当我们从一事物（本体）联想到另一事物（喻体）的时候，我们当然附着了自己的主观感情，同时也希望通过这个喻体把这份感情准确地传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