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期比较热，也较往年闲。瞅个机会往乡下跑，在娘家再次感受到父母的疼爱与深情，那种父母对女儿独有的娇惯和金贵，仿佛再回了一次少女时代。这是我成家后住娘家时间最长，感受最温馨的一个假期。
故乡到处充满人情味，越靠近它，乡情越浓。那十天，我把快要遗忘上学路上的、寄存在箱底的记忆一一拾起，重咀嚼了一番。原本只是小住的打算，被熟悉的妈妈味道的饭菜，父亲母亲的不舍，以及一张张熟悉热情的故乡脸，挽留了一天又一天。
第九日，好不容易说服了父母放行。如往常一样，我从满屋粥香中醒来了。起床洗漱，收拾行李，只等吃完早餐就动身。这段日子，习惯了同爸妈一起吃早餐，陪爸妈说话聊天。看着妈妈忙碌着准备送粥的咸菜，却不见爸爸的招呼声。母亲读懂了我的神情:“你爸去赶集了！”这个快要遗忘了的，只能在赶集网看到的词，从母亲嘴里轻轻吐出来，象佛祖舌尖上的莲花，使一切欢愉和美好瞬时堆满我的心房。无需多想，换了鞋子就走:“我要去赶集。”声音送到妈妈耳边时，我已到屋前的公路边了。
照例，在老家每月逢2、5、8的日子赶集，乡邻们把自家多余的农产品担到集市上叫卖，再换回各自所需生活生产用品。也有贪玩凑热闹的人，多是乡邻家孩子和得空不用上学的学生娃，一到集市就往热闹人多的地方钻，看到好吃的，砸吧着嘴再也迈不动步了。他们有让人羡慕的年龄，一群让人羡慕的人。
我的赶集经历止于初中毕业那年。之后的日子从参加工作到结婚生子，每次返回只是故乡的过客，匆忙得没有时间再感受一回家乡的赶集。这次算是填补成人后的赶集经历这一空白了。
健步如飞，我不想错过赶集高峰期。曾经走熟悉了的路，一样形色匆匆的赶路人；从四乡来，从各个路口出来，最终走到一条路上，怀着相同的目的，很快汇聚成一路赶集大军；当然没有枪，竹篮、箩筐、编织袋是他们的武器，各色的农副品是他们的子弹。他们追着晨曦往赶集点集结。
时光倒流，我似乎还是当年乡间小路上赶集大军中那个瘦小的女孩，臂弯里挽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有茄子或者辣椒或者鸡蛋等农产品。小路上偶尔会有几处坑，此时我会随着队伍的节奏，放慢步子，另一只手紧抓篮子，像守护半生希望。一到达集市，抢占最佳商机地形。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已经“陌生”的熟人惊喜的招呼声……我是不敢吆喝的，过份的羞涩，令我艰于张嘴。可每次，没有一点生意经验的我，捎的东西总会早早抢购一空。现在我还没明白，妈妈是不是懂心理学？瘦小的我最能博得善良人们的同情心?
“妹子，买点香瓜?今早地里摘的，可甜啦！”“妹子，买点……”耳畔的吆喝声将我拉回现实。我已到了集市。市场比之前宽阔，规范，集市也更热闹了:熟悉的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伴着店铺里传出的音乐，仿佛带着韵味和节奏。循声低头，一双双渴盼的眼睛，上扬的嘴角，让只想看一看的我无法拒绝这么真诚的生意招揽。我不知道当年地摊旁青涩怯弱的我，是不是也让人心生同样的感觉?
看一路，买一路，拍照一路。有人终于忍不住好奇心了:“妹子，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赶集呀？觉得很好玩吧！就是了，你们城里人哪见过这场面啊？”一听这话，我恨不得此刻脸上刻着出生地:“这集，我赶了十来年呢！”“本地人?”一脸的质疑，如同几年前自己在城里自信地操作一口普通话和人交谈时，对方突然扔过来“你是廖田的?”一句话给我带来的同样的不畅感。人，真是矛盾的统一体！
继续前行，发现自己走到了尽头。不敢相信，我转身打量。现在的集市规模不及以前，是因我走得太快，或者内心的情感没得到完全的释放？记得每次我提前卖了东西，拽着一把零钱去找同行的叔伯阿姨时，从来就没有看到过集市的尽头。那时，好几里长的马路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农产品，还有一条不算短的土路是定点牲口和禽类肉食购买地。土路下面的供销社，则是零食和其他奢侈品的集中地。往这两处走的人，在周围人羡慕的眼光中老远就大声地和卖肉的师傅说出自己要购买的肉的重量。我家，一个月难得到这地方买一次肉打牙祭。现在大多数村庄青壮劳动力都进城打工了，赚取数目较为可观的钞票，寄回家给无力耕种的留守老人和孩子。而且每个村庄都有商店提供生活物品，赶集的需求大大降低。
这样想着，我转身往回走。这次特别留意集市上买卖的物品:有自种的各色蔬菜，瓜果，花生，豆子，还有一些农具和手工制品:如篾器，高粱扫把……一如当初的集市，又不同于儿时的集市:摊位旁摆放的重量计量工具，有显年代久远的杆秤，有轻巧的弹簧秤，有便捷的电子秤；前面不远处几十部废旧手机杂乱无章的占据了集市一角，还有一些广告牌醒目的立在马路旁，高价回收各种旧货:古币，古书，不同时期版本的各种面值的人民币，年代稍久的酒水，器具等各种旧物；儿时熙熙攘攘集市，如今因来来往往的各类交通工具已然成为一段拥堵的公路了。
散集后，人们三三二二，呼朋引伴，朝各自的方向归去；多数人选择了车，部分人还走来时的路；他们怀着一份满足，诉说着收获和感概，长长的路上依然是满满的兴奋和幸福.
老家的赶集，我亲历了你的过去，目睹了你的现在，不知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作者简介：欧阳海屏，衡阳市某中学英语老师，在教书育人之余，喜欢品读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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