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偶然闻啼鸟

天光大亮，城市的嘈杂声渐次响起，鸟鸣声却陷入沉寂。

早晨六点，被一阵纯粹的鸟鸣惊醒。说鸟鸣纯粹，是想与平时的嘈杂区分开来。

我蜗居于闹市一隅。小小卧室紧临老街，窗玻璃隔音也不好。天气不冷不热时，还要主动把窗户拉开点，通风透气，捎带吸纳窗外的“嘈杂“。

嘈杂声主要源于车。货车声音最大，全身颤抖着驶过，容易产生共鸣。次之是那种改装的跑车，驾驶者习惯把油门踩到底，像轰炸机一样产生巨响，然后一骑绝尘（这种做法无疑是上天堂的捷径）。还有就是倒车提示音，“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通常连说三遍，稍歇息后再来三遍，并伴有滴滴滴的尖叫，倒进指定位置后，还要踩上一脚气刹，在高强度气压驱动下，“扑哧“一声，穿越夜空，震撼心灵。

嘈杂除车响之外，就是人声。三更半夜不睡觉的大有人在，大声喊叫，大声歌哭，大声吵闹，大摔啤酒瓶子、大吼老婆孩子、大骂官府公家，等等，不绝于耳。总之，夜色撩人，人们都喜欢一个“大”字，可能白天压抑了太久，此刻都要大大的释放出来，反正没人看得见。

英国诗人罗·勃朗宁说，雄心壮志是茫茫黑夜中的北斗星。但对这些吵闹的人来说，茫茫黑夜是雄心壮志的北斗星。是茫茫黑夜指引着他们不可一世，无所不能，欢呼雀跃，“可劲造”。

这就苦了像我这样的楼上人，没睡时睡不着，睡着了被吵醒，滋味真心不好受。对吵闹的人们，我毫无办法。说实话，曾几何时，我也借着酒劲儿在马路上“咆哮“而过（感谢宽恕我的人）。

今早不是被嘈杂吵醒，而是被鸟鸣吵醒，真是头一回。听到鸟鸣，我还自以为置身桃源仙境，或是老家的田野荒山。撩开窗帘，黎明的微光拨开我的睡眼，楼下还是那条老街，偶见人影晃动，一切都处于似醒非醒之中。

听见鸟声，却看不到鸟。鸟都藏在鲜绿的树枝间。听得出来，不止一种鸟在叫。我忍不住问，它们到底在叫什么？它们可能在开晨会，部署一天的觅食任务；它们可能在求偶，彼此暗许芳心；它们可能在吃早餐，边吃边聊；它们可能在晨练，一展歌喉；它们可能在说昨夜的梦，说出来求个宽心。这些人间常事，对鸟来说，皆有可能。人类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人会的，鸟就不会。我倒认为，有些鸟会的，人不会，譬如，有多少人梦想着像鸟一样自由飞翔啊！

我因鸟鸣而醒，但不会把鸟鸣算作嘈杂声。我不会因为少睡两三小时，就把鸟打作另类。相反，我倒因体验到了一把“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意境，兴奋不已。一时来了兴趣，惺忪着睡眼，在手机屏幕上开始写写画画，小作此文。

其实，这清晨鸟鸣声，出现在乌烟瘴气的城市中，更值得宣扬。再说城市也没有规定只能人来、不能鸟来啊？

我想起一件事。近几日，有位同事大哥跟我聊天说，他住的小区里出现了牛蛙，每到夜晚叫声很大。有的业主就跟物业说，赶紧想办法把牛蛙赶尽杀绝，太吵！物业刚要围猎，另一方业主就站起来了，说，不行！小区有牛蛙说明生态好了，自然和谐，不要赶。

一时间，物业陷入两难境地，不知如何是好。

说实话，我是倾向于后者的。不要赶走牛蛙。人有时太过自私自利，不舒服了就想使手段。大自然是人和动物共有的。当人类享受城市的便捷高效时，鸟和牛蛙却在委曲求全着。

我现在越来越不相信益虫、害虫的分类了。每一种生物都有存在的道理，都经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长期进化。如果益虫、害虫的分类成立，那从动物的角度来，人是当之无愧的“害虫“。

再者说，人类对城市中自身制造的嘈杂习以为常，还时不时加入其中，但对原本属于自然的牛蛙声却恨之入骨，真是有点残忍。

自然是人的自然，也是动物的自然。城市是人的城市，也是动物的另一种自然。人与动物本该和谐相处，不能一意孤行，唯我独尊。我对和谐的理解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我同行，不分你我。

边想边写，天光大亮，城市的嘈杂声渐次响起，鸟鸣声却陷入沉寂。听不到鸟鸣声，文思戛然而止，就此收笔，我也准备开始一天的嘈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