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点年味在心头

年节好过，转瞬即过。咂摸咂摸，好像没过。

今年在广州过年，前些年也有过两三次在广州过年的经历，我的感觉是年味儿很淡。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过年这几天，除了花市饭市火爆一点，家里摆上几株花草装点装点，亲朋好友聚一起热闹热闹，没啥特别的感觉。广州本来就是花城，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花市平时也有，只不过比较分散，规模没那么大。再说饭市，广州是典型的吃货之城，人们爱吃会吃，为了吃上一口喜欢的，排再长的队都心甘情愿。所以，过年这几天的情景都不算特有的。要不是大家见面互道一句“过年好”，或者发个短信打个电话送个新年祝福，可能真的感觉不到在过年。

过年到底需要什么感觉？

我在上一篇谈年味儿的文章里写到，“长大后，渐渐明白，年味儿正由内向外缓缓释放。”说实话，如今我自己体会到的年味儿，多半是心底珍藏的旧时过年的那种感觉，再掺杂眼下的所闻所见。现在没有的或者缺乏的“年味儿”，就安排过去的给补上，拼凑出过年的感觉来。

就拿放鞭炮来说，在城里基本上听不到鞭炮声了。但每到除夕，我的脑海中仍会噼哩啪啦的响起各式各样的鞭炮声来，双响、小鞭、转盘、钻天猴、摔炮、礼炮、礼花等等，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乐趣。侧着耳朵听，清脆的声响炸裂了旧岁的烦恼；歪着脑袋看，绚烂的色彩激活了新春的喜庆！再情不自禁的扯着嗓子喊一句，过年喽！这种幻想，是年味儿的补位。纵然虚幻，但因有曾经可回忆，也算幸福。

过年前几天，我儿子突然冒出一句“爆竹声声一岁除”来，我和妻子都很惊讶——我们没有教过他这首诗啊。后来一想，应该是幼儿园老师教的。我在欣喜于孩子能不由自主背出应景的诗句的同时，也在担忧他对这首诗的理解。他肯定不太理解。其实这无关紧要，因为他还小，刚满三周岁，只是“暂不知道”，慢慢就懂了。

我真正的担忧在于，他缺少对“爆竹声声一岁除”的真正体验和经历。因为禁燃烟花爆竹，他在城市里根本听不到鞭炮声。

如今，在匆匆流淌的时光中，年，显得愈发孤独静寂。年，这只曾经被人们看作是凶神恶煞般的大怪兽，似乎变得苍老孱弱无力了，不用被鞭炮驱赶，便灰溜溜的溜走了。

没有爆竹，一岁已除。

当然，因为出于环保以及安全的考虑，我对“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政策是支持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如何更好保护和继承传统文化进行深思。很多传统的东西，一旦脱离了传统的形式，就少了本该有的味道。我们这一代人，曾经还多少有过过年放鞭炮的经历，但到了我们的孩子这一代，乃至孩子的孩子这一代，他们很有可能一点都没有这种经历了，那时的年味儿可能就更淡了。

有人说，过年的形式多种多样，仅拿放鞭炮来关联年味儿未免太狭隘了。

其实不然。过年，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最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过年放爆竹至今有2000多年的历史。《荆楚岁时记》记载：“正月一日，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避山臊恶鬼。”在没有火药时，古人用火烧竹子，使之爆裂发声，以驱逐瘟神，祈求风调雨顺，富贵平安。到了唐初，瘟疫四起，有个叫李田的人，把硝石装在竹筒里，点燃后使其发出更大的声响和更浓烈的烟雾，结果驱散了山岚瘴气，制止了疫病流行。这便是装硝爆竹的最早雏形。后来火药出现，人们将硝石、硫黄和木炭等填充在竹筒内燃烧，产生了“爆仗”。到了宋代，中国民间开始普遍用纸筒和麻茎裹火药编成串做成“编炮”（即鞭炮）。

过年放爆竹历史悠久，可以说这是中华民族辞旧迎新的重要情感寄托。但反观当下，鞭炮声渐绝于耳。我们一方面在轰轰烈烈继承传统，另一方面又在扎扎实实割裂传统。

于是我专门带儿子来到烟花爆竹禁燃禁放令尚未到达的城郊，买些烟花，搞点年味儿出来。周围还有很多人同放烟花，特别热闹。其实，从观感来讲，谁家放烟花并无多大差异。但是，自己燃放烟花，收获的是点火的激动，是第一视角欣赏烟花的满足，是辞旧迎新的夙愿随着烟花一跃而起腾空飞舞的美感！

儿子对燃放烟花极感兴趣，既怕又爱，躲在一旁观看，目不转睛。燃放完毕，我抱着儿子边走边看，遇到响声大的鞭炮，他极度紧张。本想用小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慌乱之中，他竟然把我的耳朵捂住了，真有意思！

返程时，我们驱车走在乡道上，无意中发现路边有一株正在怒放的黄金风铃木。

岭南春暖，周遭的大山和荔枝林连成一片绿色，唯独这株风铃木满树金黄，绽放得极其骄纵、高傲、惊艳！它没有因为偏居一隅而顾影自怜，亦没有因为独存一树而自暴自弃。反倒在万千草木中，浑身上下尽透祥和华贵的气象，独领风骚。四野静寂，风铃花开，无声胜有声，好似每一条枝头都在表达春之盛情，每一瓣花朵都在诉说春之物语。真没想到，在自然村野中，竟存在这样浓郁的新春气息。看来，草木更懂风情！

爆竹声声辞旧岁，风铃朵朵迎新春。我总算寻到了一点儿年味儿，记在心头，待来日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