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闪电

闪电而无声，这自然现象令我十分困惑。我猜想可能是因为那片发生雷电的云层距我们太远？很久以前，我甚至试图了解声波在空气中衰减的规律，但仅仅流于打算而没有付诸行动。闪电而无声只能是相对的，绝对的无声没有可能，因为哲人说过，即便投向大海一粒沙子，它所激起的波浪也会冲击大洋彼端的海岸。

今晚我再次目睹了壮丽的自然现象，我所在的位置很理想，就在迎江寺与长江大桥之间某个链墩上，那位置靠近水岸，视野非常开阔。盛夏之夜，我很少外出散步，但今晚情况不同，黄昏时分骤然而至的一场大雨，将多日的闷热一扫而光，我立即关闭空调，打开所有门窗，揽清凉的晚风入室。大暑前夜的六月初九，月亮在云层边缘泛出朦胧的光，对我而言，月亮从来是一种诱惑。有清风和明月，我无法抵挡自然的邀请。

那是一座一尘不染的水泥链墩，粗壮的铁链从那儿浸入水中，沉稳地连系着远处巨轮。江水已经涨得很高了，有些从上游漂浮而来的树枝和芦草滞留在岸边。航船在暮色中与江水浑然一色，身后传来结伴散步者款款行进中发出的的轻声细语。

巨大的天幕展现在面前，神秘、浩瀚而深邃。天幕之下的长江及人间灯火与之比较，显得微不足道。闪电最初不过是微弱的桔红色光团，象石门湖野兔，惊恐万状地东跑西蹿。突然，一束巨大的闪光袭来，如雪桠冰枝，自北而南横扫夜空，大桥灯光立即黯然失色；雪桠冰枝倏忽即逝，又有苍黄的大灯笼在云层后边一路颠波，仿佛持灯人醺醺然站立不稳，那灯笼光线变得忽明忽暗；又一组橙色闪电象沸腾的熔岩突突而起，这次改为自南向北跃过长江，似乎被地壳所阻塞了，桔红的岩浆忽高忽低又颤动不已 ……

电闪一个接一个，却听不到一丝儿雷声；每一道闪电都积聚着威力巨大的能量，驰骋千里而无倦意。我端坐链墩上，面对东南夜空，为这场精彩表演所倾倒。这是一座雄伟的舞台，人间没有任何舞台可与之相比。大自然以她最神秘、最绚丽的色彩证明它的绝对存在，又以最坦诚、最温柔的呵护给万物以幸福，还以最无情、最果断的方式决定生与死。面对这无声的闪电，我犹如远古浩月下长嚎的野狼，陷入感叹与沉思：生活在宇宙中，日行万里巡览千河的生命，实在太幸运又太渺小，在大自然面前，人类苟活百年而飞灰，实在没什么必要狂妄。闪电止息，月色朦胧，风中似有飘飘细雨。我起身步下链墩悠然而去。

              (移自2007年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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