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城里乡下,时髦的姑娘小伙早已看不上“的确良”了,而在当年,我也是的确良的崇拜者。
我出生于贫寒的农家,父亲在五十岁时才有了我,双亲挣工分所得勉强维持温饱,哪能在穿着上有非分之想呢?
记得读初中时,班上已有同学穿的确良了,我非常羡慕,回家就找父母要。但他们只是摇头叹气。
忽然有一天放学回家,父亲神秘地对我眨眼:“丫头,去瞧瞧,你妈给你买什么了?”里屋桌上有段叠得有棱有角的布料,蓝色的,不透明,“是的确良吗?”我惊疑参半,父亲点了头,母亲含笑不语。
我穿上新衣上学后,立刻招来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议论,“是的确良吗?真好看!”“可是,和林玲的为什么不一样呢?”“颜色不同,当然不一样!”……我不参与议论,只是自豪地看着他们。
直到上了高中,我才知道那件衣服并非的确良,而是“蓝士林”。不过,我并不遗憾或伤感,毕竟它曾满足了我当年的虚荣心,但爱美的我想得到一件真正的的确良的心愿更加强烈。
而那时,父亲得了重病,医生已宣布不治。我心里非常难过,同学们的父母大都还没到四十岁,年富力强,土地承包制实施后,正当准备大干,可是我的父亲将不久于人世。
一日,我正在床边沉思落泪。父亲从昏迷中醒来,伸出干枯的手替我抹泪,混浊无光的眼睛看着我:“丫头,有件事瞒你好久,那衣服……”
“爸,别说了,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高兴。”
“田地虽在,恐怕我今生无命耕种了。可怜我的丫头连一件像样的的确良也穿不上。”话未完,父亲已老泪纵横,我也是泣不成声。
连着五天早出晚归,我硬是上山砍下一堆“千斤柴”。第六天,母亲帮我用板车把柴拉到公社食堂卖了,得款八元。当天我就买了件成品的确良上衣,粉红色的。那一年,我十六岁。
当我穿着那件真正的的确良上衣站在父亲床前时,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但我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欣慰、满足、赞许……
幸福要靠劳动去创造,我终于明白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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