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奇龄与绍兴四名士

摘要

毛奇龄，又称西河先生，清代著名学者、文学家、书法家，萧山人。历史时期萧山长期隶属于绍兴府，故毛氏与绍兴学界的交游十分广阔，挚友众多。尤其与一代哲学家刘宗周等绍兴四名士更是交往密切，患难与共，吟诗论道，广大心学，共同成为明末清初浙东学派的代表性人物。

毛

奇龄（1623~1716），字大可、齐于，本名甡，号秋晴，又称西河先生。萧山人。幼聪颖，以诗名扬乡里。中年中秀才。康熙十八年（1679）中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检讨。一生著述宏富，总计有近五百万字，康熙三十八年（1699）由其门人李塨、盛唐等编成的《西河合集》刊行。之后因毛仍有撰作，于康熙五十九年（1720）才最终完成续集。分经集、文集二部，经集自《仲氏易》以下凡五十种，文集合诗、赋、序记及其他杂著凡二百三十四卷。乾隆年间，毛奇龄所著书正式收入《四库全书》的有28种，存目的有35种，共63种。可谓是个人著作著录于《四库全书总目》中最多的一位。大学者纪昀在《四库全书总目》中也说：“奇龄著述之富，甲于近代。”①他是清代著名学者、文学家、书法家。“可以说继黄宗羲之后，俨然为浙学盟主”②

毛奇龄交游十分广阔，挚友众多，既有与其年长的前辈之忘年交，也有与他同辈的患难之交、同学彦友，还有比他年轻的门生后贤。由于他所在的萧山隶属于浙东绍兴府，因而他在绍兴的挚友特别多，其中与比他年长的刘宗周、张杉，和他同龄的姜希辙，比他小九岁的吴兴祚交游特深。

图一毛奇龄像

刘

宗周（1578~1645），明朝末年著名哲学家、学者。字起东，号念台，因讲学于蕺山，故称蕺山先生。山阴（今绍兴）人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进士。天启间，参与东林党活动，上疏指斥魏忠贤擅权。曾任顺天府尹、左侍郎。崇祯间因上书谏陈革除弊政，被革职为民。弘光政权初建，又疏陈时政，为马士英所不容，后绝食而死。

刘系毛所敬仰的前辈宿儒。他于罢官期间在绍兴府城东北隅的蕺山南岗，王羲之故宅戒珠寺之后的蕺山书院一面读书著述，一面讲堂授徒，先后学者200余人。毛奇龄常“与同志者赴讲。”③刘曾多次游历萧然山水，明亡前也在萧山讲过学，毛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听学机会。毛虽不是刘的在册弟子，但可谓是刘的忠实粉丝，刘的学说对毛的影响甚大，所以毛也主张遵从阳明心学之旨，将王学改造成重事功，尚用世之学。刘宗周殉明后，毛为之作《明左都御史蕺山刘先生传》。

图二刘宗周像

张

杉（？~1680），字南士，山阴（今绍兴）人。家住山阴白鱼潭（今属绍兴越城区灵芝乡）。兄弟四人，兄柷、梯，弟楞，自梯以下皆有才名，时称“三张子”。三人均为毛奇龄朋友，尤以张杉为笃。张杉也是他一生中最要好的知己。

张杉初次到萧山是在毛奇龄十七岁那年，即崇祯十二年（1639），邑令罗明祖集文士于河阳馆课文，题为《德行颜渊》一节。课毕，复揭一纸于卷末曰，汉人有名曰颜子、曾子、仲弓、子路、子游、子夏者，何人也？坐中无应者，杉从容答出。罗佩服至极。奇龄也心仪而目注之，后成为忘年交。就“与南士习为诗”④，有作必呈杉证其可否，常相倡和，日必咏诗数章，“杉以为可，乃收之。”⑤毛一生有诗词达一万多首，他的诗与词风格独特，清新潇洒。他在淮阴曲江园所赋七言歌行《明河篇》，凡六百余言，第二天一早，就传遍全城，他在禹州（今河南禹县），曾撰《白云楼歌》，不到一个月，北京的伎馆酒楼，竞相传唱。毛之所以能在诗赋方面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是与张杉的影响与指导是分不开的。两人一生诗来词往，鸿雁传书。数日不见，毛就诗兴涌动，作下了《寄南士白渔潭》：“春嶂开红叶，秋潭跳白鱼。人传平子赋，家受石公书。何日同相访，山阴道士庐。”张氏赴晋州幕，毛就咏下《送张杉赴晋州幕三首》。其中最后一首为：“针线密缝慈母意，韦弦两佩故人心。长淮雪霁冰鱼合，临晋风多塞乌深。每欲下帷留郗子，可堪倚马送陈琳。”

毛奇龄一生坎坷，曾多次出亡。清顺治三年（1646），清军南下，抗清的划江之战正在进行之中，毛有伦以宁波兵至西陵（今杭州市滨江区西兴），奇龄入其军中。是时，马士英驻义桥新坝、方国安驻西陵附近七条沙，与有伦犄角。奇龄曰：“方、马国贼也，明公为东南建义旗，何可与二贼共事？国安闻之，欲杀之，奇龄遂脱去。”⑥方国安、马士英“遗卒捕之。”张杉劝奇龄南行。于是毛亡走山寺，“寺僧为其屠首发，衣缁匿坑中。”⑦毛张间无话不说，清顺治八年，毛得友人章贞等人帮助，恢复了诸生籍，回到了家乡。此年毛二十九岁，张劝其吸取教训，少讲话，少得罪人。但毛认为自己性格秉直，不太可能，结果又为怨家所陷，张杉只好偕毛再次出亡。奇龄“以杀人律负死罪在逮，出走十五年，中道遇赦，潜归，将到家，而怨家迹之。张杉亲饰为舟子，待之白鱼潭（今绍兴越城区灵芝乡），而藏之于家。越一年，远近多有所知，乃徙之南山天衣寺，出入瞭视，每以茹蔬久私肉炙之，捣鱼虾杂菜而合之为菹，日捧筋如家人。”⑧可见，张性孝友，重朋友之伦，急人之难，不避刀兵，亦不计较私利。亦可见，两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康熙十四年（1675），毛在河南省汝宁金使君署。张杉闻毛在汝宁“涉江溯淮，由颍毫而西，直趋汝宁，遇于城南之蒋亭，相抱痛哭。曰：国家屡有赦，籍簿已灭，怨家亦散亡尽，黄门姜君为君雪其事，可还矣。”⑨毛听从彦友张杉劝，共游淮蔡，终于结束十五年的流亡生活，返回故里。

但就在毛奇龄于京《明史》馆纂修明史的第二年，即康熙十九年（1680），张杉因病而卒。毛奇龄亲撰《山阴张南士墓志铭》，并收张杉之子为弟子，亲自教授。

姜

希辙（1623~1698），字二滨，号定庵。绍兴会稽（今绍兴）人。明崇祯十五年（1642）举人。顺治五年（1648）摄瑞安知县。九年迁直隶知县，十五年出仕工科给事中，康熙十七年迁奉天府丞。

姜与毛系同龄，两人相交甚早。毛奇龄于出亡前，曾在姜希辙家开馆授徒，姜家子侄多人拜毛奇龄为师。毛为怨家所陷后，姜四出奔走，为其雪冤，终使毛结束流亡生活。姜系宗周高弟，于康熙六年（1667），与刘其他一些高弟黄宗羲等复举证人书院讲会于绍兴古小学，毛挈弟子前往。毛与姜同在此书院“抗言高论，出入百子，融贯群儒。”⑩姜还输赀为毛求得廪监生的资格，毛才得以参试博学鸿儒制科。

姜氏迁奉天府丞，毛亲自送之，并作《送姜黄门赴都》文与《送姜京兆之任奉天》的五言格诗以贺之。康熙十八年，毛中博学鸿词科，在京《明史》馆任检讨，两人相距近了，毛经常遥望奉天，咏诗呤词，书来函往，怀念这位挚友。姜在任上，敢于直谏，上疏改善军供制，所言切中时弊。毛作诗赞其：“每忆姜都谏，相看意气真。分星同碧酒，开阁让乌市。晏子真知己，朱云本直臣。十年远道路，生死托何人。”⑪

毛离京归杭后，姜氏曾抵杭造访，与毛一起至西溪看梅，为此，毛作有五言律诗《同姜黄门希辙陪太翁虞部看梅西溪》三首。希辙年七十时，毛又作《姜京兆七十》的七言律诗。姜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五月十二日无疾而卒后，毛为其作《奉天府府丞前礼科都给事中姜君行状》。谓读其疏稿四十余篇，激切入理，“每一展卷，未尝不流涕也”。⑫乾隆《四库全书》收入毛奇龄有关与姜希辙交游的文与诗达十余篇，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图三姜希辙像

吴

兴祚（1632~1698），字伯成，号留邨，山阴人。历任江西萍乡知县、无锡知县、福建按察使，又进为两广总督，他上任后上疏言前督尚之信在广东横征苛敛，奏请罢除盐埠、渡税、渔科等苛捐杂税，又奏请允开海禁。平生工诗文，擅音律。著作有《宋元诗声律选》、《史迁句解》、《粤东舆图》等。《古文观止》的最终审定和序言均为吴氏所为。

吴好晋接交游，海内名士尝聘致署中，暇则诗文觞咏，往往倾箧赠之。与毛奇龄交游甚深。康熙二年（1663），吴降补无锡知县，在任内，清丈全县田亩，编号绘图，因田征赋，切行“摊丁入亩”。吴氏在无锡任上时，奇龄曾多次莅临。康熙十三年（1674），奇龄再次出游，经由无锡，受到盛情款待。在无锡，毛吴共游延陵，登夫椒山，“慷慨怀令君，高云相与还”⑬。最后一次，奇龄抵达，而此时吴“已迁行，人将次赴都”，为此，毛作有《过访无锡县吴兴祚明府有作》。康熙十七年（1678），清廷开博学鸿儒科，时吴因在无锡政绩突出，已迁任福建布政使，深知毛是位饱学之士，于是与浙江巡抚陈秉直竭力举荐毛。故毛作有《覆谢福建吴观察荐举书》，终使毛出仕《明史》馆检讨，人生道路发生重大转折。

毛在绍兴的交游十分广泛，还有张梧、张燧、王锡、章大来、田易、姜之琦等，但与刘宗周、张杉、姜希辙和吴兴祚关系最好。

注释：

①《四库全书本·毛奇龄合集》第七册，杭州出版社，2003年版。

②傅璇琮《毛奇龄合集序》，第一册，第1页。

③毛奇龄《大学知本图说序》。

④毛奇龄《南士七律序》。

⑤清康熙《绍兴府志》（清康熙五十八年刻本），卷五十八（续人物志二十一）。

⑥《清史稿》，第481卷。

⑦民国《萧山县志稿》卷十六。

⑧⑨毛奇龄《山阴张南士墓志铭》。

⑩邵廷采《思复堂文集》卷七，《谒西河先生书》。

⑪毛奇龄《寄怀姜都谏》。

⑫毛奇龄《奉天府府丞前礼科都给事中姜君行状》。

⑬毛奇龄《寄无锡吴明府》。

注：本文选自《中国鉴湖· 第四辑》。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