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对妈妈

  

  

妈妈走了54天了，今天是星期天，还是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

昨天苗来家了，她是我的同学，以前经常来家。后来大家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工作、家庭、孩子、老人等，交往少了，鲜有联系。同学聚会时见过几面。去年国庆我回来，时间稍微宽裕一些，约了几个同学见面，一起吃了一顿饭。男同学们还喝了很多酒。那次之后就没有见面了。

妈妈会经常提起苗，因为她来家的时候仅仅有19岁，她的家在外地的农村，她来到我所在的小城里工作，远离她的父母。妈妈经常邀请她来我们家里，妈妈热情开朗的性格，总是把女儿的好朋友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留宿在家，一起吃饭，热情款待，像对待自己的闺女一样。所以苗在妈妈的心里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时候，妈妈也年轻，才五十多岁。那个时候，其实妈妈很辛苦，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妈妈需要上班挣钱养活一家人。

后来，家里搬家了，苗也搬家了，联系少了，我也去外地工作了。妈妈在今年过年的时候，还给苗打了电话，妈妈很想让苗来家里，一起聊天叙叙旧。可是苗没有来。

妈妈走了，我也没有告诉苗。前天我给她说了，已经是妈妈过世后50天才联系的。她很震惊，也很伤心。她来家里看我了，与以前不一样的是，她变胖了，原来瘦瘦的身材，现在衣服很紧了，也有了胖胖的腰身，只是说话更加轻声细语了。闪烁其词地表达了对我的问候，我只是看着她，没有惊喜，有眼泪。她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她不会安慰人，确实妈妈走了，太难过，别人怎么说呢？

我说，妈妈很想你，想让你看看她。年轻的时候，你经常来家。妈妈年老了，你也不来看看妈妈，我的语言中有怪罪她的味道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由不得就直言了。

这是老人的悲哀，真的是，年轻的时候，年老的时候，朋友相交相处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妈妈的感受我能够体会。

苗说，她骨折了，在正月里。胸椎骨折，做了手术，一直没有出门。最近才出门。那次妈妈打电话，她不愿意告诉妈妈真情。所以她也觉得十分遗憾。

听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人该是我了。我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呢？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呢？即使是闺蜜，即使是同窗好友，你不也很久很久没有和苗联系了吗？她骨折受伤，你不也不知道吗？你也没有去看看她呀。

我知道，我错了。我们的友谊迷失、或者说丢失在忙忙碌碌的生活工作中了，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吧。

苗说，还是去年国庆节之后，她来看过妈妈。那次妈妈说，我还觉得我很年轻，怎么一下子就老了，就到了八九十岁了。苗说，当时她都觉得自己老了，怎么阿姨居然还说自己没老呢？说到这里，我又由不得泪眼婆娑。是啊，妈妈心理年轻，或者是妈妈也在感叹岁月如梭。

其实，我知道，妈妈也很害怕衰老，也害怕即将到来的未来。

因为她老人家走不动了，站不直了，看不清楚了，上厕所一个人都不方便了，睡觉睡不着了，吃饭也不香了，心情也是时好时坏了，没有以前爱说话了。妈妈的心爱之物，比如手镯项链戒指等，也在慢慢地给儿女交代了。妈妈做好了向死而生的准备。妈妈准备好了寿衣，放在柜顶上好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打开看过。妈妈还自己准备好了遗像，用一块红包包起来，放的整整齐齐，和寿衣一起。

妈妈总是说：妈妈该走了，哪里也去不了，该去见你姥姥了。每次这样讲话的时候，我就阻止妈妈这样说。我说，妈妈，不会的，你一定会到百岁的。不要害怕，有我呢。我会保护好妈妈的。

妈妈这个时候，会沉默一下，或者看我一眼，说：“我不担心我，我就是担心你，和你们姊妹几个。妈妈有这么多孩子，这个不在，那个在，妈妈已经快九十岁了，该怎么就怎么吧。不过，妈妈想活到120岁都不死，妈妈不舍得离开我的孩子们呀。你在外地，照顾好自己和自己的小家就行了， 不要操心妈妈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妈妈会露出焦虑的神情，或者不好意思的表情。因为妈妈知道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衰弱的一点劲儿都没有。妈妈知道，未来不远。妈妈给自己打气，也给孩子们宽心。妈妈留恋人生，现世一起生活多好啊，为什么要离去呢？

其实，我也知道，母女在一起的日子不太多了。可是，我就没有请了长假照顾妈妈。

我好像感觉还有时间一样，未来还远，等我退了休，我就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妈妈会等到那一天的。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会疼痛，揪心的疼痛，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要是我55岁退休了，多好啊。可是那个时候，我怎么就下不了决心退休呢？以至于如今我没有机会再弥补自己的过失，自己的“小气”。

我没有面对现实，忽略了妈妈衰老多病的事实，忽略了世事无常的道理。一直等到妈妈走了，才知道世事无常是一种什么滋味。

晚上六点多，我送苗到了公交车站，她的影子消失在夜色里，我的手里有她留给我的钱，是让我给爸爸买水果用的。她步履轻盈，生怕振动了受伤的胸椎。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的地方，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去，感叹世事无常。

我给苗留言说，“你我相识40年了，以后我们还要相伴到老，彼此保持联系。你要好好休养，直至痊愈。

我作为姐姐，对不起你，没有关心到你。

我作为女儿，对不起妈妈，没有好好照护好妈妈。

妈妈的心里，你就和我一样，她老人家看着我们长大，看着我们结婚成家生子成母。

苗，你也不要太难受。”

妈妈，我给你汇报了一下，你心里惦记的人，和昨天发生的事情。

妈妈，我对不起你，我总是觉得我对不起你。

妈妈，54天了，你在那边还好吗？今天中午，我又做梦了，梦中好像咱们在一起，但是具体的梦境我却因为醒来，都消失了。

妈妈，原谅女儿的语无伦次，写的这篇作文不及格。

妈妈，如果有来生，如果有可能，女儿会读给你听，好吗？

妈妈，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妈妈，想告诉你，我爱妈妈，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