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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医医话】魏长春:发热证治举隅 8法 附医案7则

发热为诸多疾病常见之症状,古代贤哲无不悉心研究,详加论述,其中尤以张仲景、刘河间、叶天士、薛生白、吴鞠通、王孟英为最著。近世医家对外感热病的证治大率或宗伤寒六经,或宗温病卫气营血及三焦辨证。有关内容各种医著、教材已有系统的介绍;医刊中也常有此类心得经验披载,故本文从略,不再一一详述。魏老学宗长沙,谙熟温热;善于撷取前人的学术精髓;力主伤寒、温热各有所长,应予汇通。在七十余年的临床实践中,除对高热证治积有宝贵经验之外,对久病发热研究尤深,颇多心得。现先就后者予以简介。

临床常遇发热病人,久服中药与西药稀效者甚多,一般治疗,大概常用二种方法:一用苦寒或甘寒药退热,二用滋补气血论治。岂知人身主要在阴阳水火平衡,才能健康无病,治病方法要根据《内经》所云“伏其所主,先其所因”的原理审因论治,同病异治。

一、审因论治

1、外感风寒邪陷

症状:形寒体倦,胸腔满闷,面容微黄,略有黯滞色,脉象沉迟,舌质淡红,苔白滑,头眩胀痛,或微有咳嗽,或见腹痛泄泻。

方剂:升麻葛根汤合香苏散。

处方:升麻9克,葛根9克,白芍9克,炙甘草3克,香附6克,苏叶6克,橘红3克。

风寒内陷其成病原因,大概因高热时,只用降热药治疗,未治患者兼症夹症,致使气陷湿滞留邪而成。今用升麻葛根汤升举清气、调和肝脾,香苏散(香附、苏叶、橘红、甘草)调滞气,解风寒陷邪。二方合一,达到陷邪散,气血调,体温自然恢复正常,使病痊愈。

2、外感暑湿邪陷

症状:烦躁不宁;舌苔黄黏,欲呕,肢体酸麻,纳差,溲赤,胸膈满闷。

方剂:五叶二根汤合甘露消毒丹。

处方:人参叶9克,藿香叶6克,佩兰叶6克,淡竹叶9克,白茅根15克,活水芦根30克,甘露消毒丹9克(吞),紫苏叶6克。

外感暑湿之邪,从口鼻吸入,由气分入血分,近乎中暑留邪之类。皆因初起不慎饮食油腻,生冷瓜果,使所受暑湿之邪不清内陷,治疗需清透暑湿陷邪,解表,清里。用人参叶清暑热,养气液;土藿香叶清暑湿,调气机,和肠胃;紫苏叶调气机,发汗,驱寒邪,逐暑湿;佩兰叶疏化湿浊,宽胸膈;淡竹叶清心肺伏热,透达暑热伏邪;白茅根补虚养阴,凉血清热;活水芦根透达伏热,清肺胃暑热伏邪;甘露消毒丹清暑湿热邪,以消伏邪低热;全方清理三焦,除暑湿留邪。

3、脾阳不足无力运化湿滞

症状:面色萎黄,胸腹满闷,食量稀少,食后满闷不适,脉迟,舌淡苔薄白黏,或舌质淡红无苔,四肢不暖,大便或闭或溏。

方剂:六神汤加石菖蒲。

处方:西党参9克,白术9克,茯苓9克,炙甘草3克,白扁豆9克,淮山药12克,石菖蒲3克。

此方以党参、白术、茯苓、甘草补中气,健运脾胃,以培本为主;加白扁豆和中清暑,养肺胃元气;淮山药补中益气,养脾肾之气;方名六神,增加石菖蒲宣达阳气,能通九窍,搜逐伏邪余热,协助补脾肺药,疏通中焦。

4、肾阳不足不能温煦,三焦脾失温暖运化无力

症状:见身热肢冷,便溏腹满,腰酸肢软,脉沉无力。

方剂:附子理中汤。

处方:熟附子6克,西党参9克,炒冬术9克,干姜3克,炙甘草6克。

附子理中汤是脾肾并补之方,能温暖三焦之气,使脾肾恢复气化功能,水火升降既济。

5、阴虚津液内耗

症状:形瘦,手心灼热,烦躁,夜梦,失眠,唇红,舌赤无苔,脉滑,或脉细数,食量少,头胀痛,大便干燥,午后低热,或有微咳无痰。

方剂:三合散。

处方:北沙参9克,麦冬9克,五味子1.5克,桑白皮9克,地骨皮9克,生甘草9克,生米仁12克,银柴胡9克,生白芍9克,枳壳3克。

三合散由千金方生脉散养肺胃阴液;用钱仲阳泻白散,清骨蒸内热,该方原有粳米换米仁清肺胃驱伏湿;用仲景方四逆散去柴胡加银柴胡,清热凉血,退骨蒸劳热。三个散方合成一个复方,能滋养阴液,退骨蒸,除低热。

6、瘀血内积

症状:面容黯滞,舌质淡红,舌边有青紫痕点或舌中有小块青紫斑痕,胸腹胁肋隐痛,肢麻,头眩痛;或妇女月经停闭;或患胃痛胸痹,心悸,脉象沉涩,夜热早凉。

方剂:血府逐瘀汤。

处方:当归9克,大生地9克,桃仁12克,红花9克,枳壳6克,赤芍6克,柴胡3克,生甘草6克,桔梗4.5克,川芎3.5克,淮牛膝9克。

此是王清任《医林改错》方,用四物汤合桃仁、红花活血祛瘀为主;枳壳、柴胡、甘草合赤芍是四逆散,开郁调气;加桔梗开胸膈止痛,淮牛膝通畅气血,能除寒湿而入经络,能引头脑之热下降。桔梗与牛膝配伍,一升一降,使中焦瘀结可开,低热消除。

7、郁气积滞

症状:秉性善怒,抑郁不乐,胸腹胀痛,呕逆,食少或得食欲呕,脉象沉涩,舌质淡红,苔色白糙或黄黏,夜热早凉,睡眠多梦,惊悸不宁。

方剂:越鞠丸改汤合四逆散。

处方:苍术6克,川芎3克,香附10克,焦山栀9克,六神曲9克,柴胡9克,枳壳6克,白芍10克,生甘草3克。

越鞠丸治气郁、血郁、湿郁、食郁、火郁,合四逆散治郁热不解。全方达伏邪,开闭结,驱外感,退郁热。

8、手术后低热

凡因各种疾病手术后患低热者,应分别施治:

(1)因出血过多,血虚成低热者,症见易疲劳,纳食少,或有胀满。

治法:调补气血,和血行血,理气破积,开胃和肝。

方剂:归芍异功散加玫瑰花。

处方:当归9克,白芍9克,西党参9克,冬术9克,茯苓9克,炙甘草3克,陈皮6克,玫瑰花9克。

(2)因手术后留瘀为患,发热者,症见腹胁刺痛,烦躁易怒,食后腹胀。

方剂:四物汤加逐瘀药。

处方:当归9克,赤芍9克,大熟地12克,川芎3克,红花6克,没药3克,三棱9克,玄胡9克,血竭粉3克(吞)。

此以四物汤去白芍、用赤芍养血祛瘀,加红花、没药破血止痛,消瘀生肌;三棱消积聚块、破瘀活血;玄胡消瘀止痛;血竭治伤止痛破瘀。全方以祛瘀生新为目的,使气血流通,低热自退。

魏老认为凡是元气足,精力旺的人,一受外邪,必发高热,这是正气抗邪的表现;若因气郁、血瘀、食积的内伤,必大痛大胀,这是病人抗病能力强昀表现。反之,如元气虚弱,抗病能力不足,虽受外邪,发热亦不高(最高体温38℃);患积滞内伤,亦只小痈小胀,久延不痊。说明高热是实证,低热多虚证或虚中夹实,这是辨证要点。

临诊时魏老还强调一般高热症需防邪闭,低热症需防久延成劳。医者大都注重治高热,对低热留邪,往往误认为体虚,只考虑虚的一面,不考虑实的一面,以致体虚病实的人或虚中央实的病,低热起伏,缠绵不已,都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医者务必辨清病人的体质虚实,邪留的多少,病因是内伤还是外感,立法、处方、用药要着眼于保持病人原有的精神气血津液,将不应留的外邪(风、寒、湿、热)、内邪(瘀血、痰食、气郁)尽快驱除,使之阴平阳秘,气血畅流。

以上为发热诊治之梗概,基于患者个体差异病因不一,症状变化千姿百态,医者又宜通权达变,灵活运用前人经验。现再举述各种发热案例7则以资参考。

一、病案举例

例1

郑某,女,25岁。素体虚弱,形体消瘦,13天前分娩后受寒发热,至今未解,测体温39℃。血瘀胞宫,恶露不畅,胃痛阵作,大便泄泻,脉滑数,舌淡红,苔白。此为内伤外感合病,拟甘温退热法治之。药用生龙骨12克,生牡蛎12克,炒白芍9克,炙甘草3克,生姜3克,红枣4枚,淡附子3克,白薇9克,荆芥炭3壳,丹参9克。3剂。

二诊:热势稍减,体温38.5℃,夜寐亦安,胃痛虽止,泄泻未愈,大便日解8次,脉滑数,舌淡红而润,苔如白粉。仍拟强壮元神法。前方加茯苓15克、杞子9克、白术9克。2剂。

三诊:汗出热减(37.7℃),泄泻止,胃纳香,夜卧

安,脉滑,舌淡红,苔退。照前方加减。药用化龙骨12克,生牡蛎12克,炒白芍9克,炙甘草3克,枣仁9克,红枣4枚,炮姜3克,西党参9克,茯神12克,姜半夏6克。2剂。

四诊:身热已除,体温36.3℃,寐安纳增,微有咳嗽,腹胀尿少,脉右滑左细软,舌质淡红。高热病后肾亏气化不调,拟温肾利尿,佐以理气消胀治之。药用淡附子3克,白芍6克,茯苓皮30克,冬瓜皮9克,陈皮3克,桑白皮9克,车前子9克,瓜萎皮9克,薤白9克,丹参15克。3剂。

五诊:热退后体温反低,形寒肢冷,胃纳佳,舌淡红,苔白,脉细软。此乃邪去正虚,拟真武汤加味补益脾肾,调和气血,巩固疗效,以冀康复。药用淡附子3克,干姜3克,白术9克,白芍9克,茯苓皮30克,五加皮9克,生黄芪皮9克,陈皮3克,干蟾皮9克,丹参15克,淮山药15克。5剂。

【按语】本案发热系产后阴精亏耗、阳失涵养、浮火外越,复受外感所致。证属内伤外感合病,故用甘温退热为法,以《金匮》附方二加龙骨牡蛎汤加味治之。本方即桂枝加龙骨牡蛎汤去桂枝加白薇、附子。方中龙牡潜阳入阴,附子温肾阳托内陷之邪,白薇清里热,芍、草、姜、枣调和明阳,使之阴平阳秘;今再加丹参活血祛瘀,防其产后留瘀;加荆芥入下焦,能逐从产道下袭之风寒。药后热势减,胃痛止,因泄泻又加入白术、茯苓益气健脾,杞子补肝肾,阴阳并治。四诊后热退邪去,再以扶元消胀善后。对元虚发热之人,须用扶正达邪之法。本案治疗即本于此。

例2

卢某,女,27岁。患者于一个半月前在当地医院引产未经休息而离院,回家后即持续发热,体温在38℃以上,于一周后住院治疗,曾用多种抗生素、肾上腺皮质激素等治疗,二旬未见好转,转入本院病房。根据胸部X线检查,诊为肺囊肿继发感染、贫血。曾用过青霉素、链霉素、金霉素、氯霉素、二甲氧苯青霉素钠、强的松、维生素及输液、输血等治疗17天,体温波动于37.7℃~39.9℃之间,精神疲惫,除增加二甲氧苯青霉素用量外,邀请魏老会诊。患者系小产后,血分不清,风寒下袭,由损成瘀,发热持续不退,面色苍白,皮肤干燥,足膝无力,胃纳呆钝,泛泛欲吐,脉细,舌淡苔白。治宜温经逐瘀。药用当归9克,川芎3克,桃仁3克,炮姜3克,炙甘草3克,红花9克,荆芥炭3克,白薇9克。3剂。

二诊:服药有效,热减,面有神采,脉缓,舌淡红,苔微白。原法踵进,上方去桃仁、红花,加独活6克、竹茹9克。3剂。

三诊:以初诊方去桃仁、红花,加丹参9克、红枣4枚、桂枝1.2克。3剂。

四诊:咳止、纳增,胸腹宽畅,仍有微热,脉缓,舌红润。处方调内脏,退虚热。药用当归9克,丹参15克,胡黄连3克,秦艽6克,地骨皮9克,银柴胡9克,枳实3克,白芍9克,炙甘草3克,红枣4枚。4剂。

五诊:病已好转,面有神采,脉缓,舌红,苔薄黄。以疏通气血善后。药用当归6克,川芎1.5克,炒白芍6克,丹参12克,生黄芪9克,防风3克,白术6克,泽泻9克,茯苓9克,红枣4枚。5剂。

【按语】“审证求因”是中医治疗疾病的重要方法。本案病因引产后调摄失宜所致,故仿产后发热、恶露未净、瘀血内停、营卫不和之例,以温药调理内脏气血为法,用生化汤加红花逐瘀,荆芥炭驱风,白薇凉血退热。四诊病减,但有微热,此为邪热稽留血分之象,改以调内脏、补血、凉血为法,以退虚热。五诊再以调补气血善后。本案治疗,魏老未用清热解毒之品,而以调理内脏、活血祛瘀为主,合用西药新青霉素即获显效,充分说明着眼整体、调动人体抗病能力,是治疗疾病的重要途径。

例3

宋某,男,16岁。患者因恶寒发热40余日来住院治疗,体温在39℃一40℃之间,日轻夜重,汗出热退。曾有咽痛、左膝关节及全身肌肉酸痛,并出现过红色皮疹。发疹时伴有腹泻,一日4—5次,混有黏液。曾用多种抗生素无效。西医诊为变态反应性亚败血症。魏老会诊时患者发热已65天,体温39.8℃,每次发热持续3~5小时,汗出热退,热前稍有恶寒。胸闷神清,稍有鼻衄,纳少,脉滑,舌红润,苔薄白。询其去岁夏秋,经常玩水,恣食生冷。按温病伏邪学说论治,拟轻清透达,甘淡渗湿。药用蝉衣15克,僵蚕15克,桑叶9克,菊花9克,人参叶9克,鲜芦根30克,甘露消毒丹15克(包煎)。2剂。

二诊:晨起热退,但入夜仍有高热达39.3℃,口渴喜饮;纳少尿黄。治宜清化湿热,透达伏邪,调和脾胃。药用人参叶9克,白扁豆花9克,糯稻根30克,生米仁12克,西党参12克,白术9克,茯苓12克,炙甘草3克,甘露消毒丹9克(包煎)。

三诊:胃纳香,食欲增,热势减,面色红润,微咳有痰,脉滑,舌苔微黄。伏邪有外达之象。治宜因势利导,用柴胡桂枝汤加味主之。药用柴胡3克,黄芩3克,姜半夏3克,西党参9克,生姜3克,红枣4枚,炙甘草3克,桂枝1.5克,白芍6克,人参叶6克,白扁豆花9克。5剂。

四诊:药后汗出热退,体温恢复正常。纳香,胸宽,眠安,虚里穴小跳动,脉缓,舌红润。从病后余邪未净论治,并须注意饮食起居,慎防反复。药用桑叶9克,丹皮3克,陈皮6克,姜半夏6克,茯神12克,炙甘草3克,竹茹9克,桑枝12克,佛手柑6克,白茅根15克。5剂。

五诊:病新瘥,脾胃之气尚弱,患者欲求速愈,多进饮食,反致碍胃。遵仲景“治食复,损谷则愈”之说,宜减饮食。今患者复有低热(37.7℃),微咳有痰,体倦肢酸,脉缓,舌淡红,面红润,恐有新感。以玉屏风散合二陈汤加味治之。药用生黄芪9克,防风3克,白术6克,陈皮6克,姜半夏6克,茯苓9克,炙甘草3克,红枣4枚,糯稻根15克。5剂。

六诊:胃纳复香,体温正常,皮肤瘙痒,发出片状红疹,胸腹尤著,有微咳,脉滑,舌淡红。用自拟五叶二根白薇汤加减清化透达。药用桑叶9克,人参叶9克,佩兰叶9克,建兰叶9克,橘叶9克,鲜芦根9克,白茅根30克,白薇9克,白扁豆花9克。5剂。

七诊:脉缓,舌红润,精神可,胃纳增,小溲黄,体温正常。治宜清肃伏邪。药用桑叶9克,人参叶9克,枇杷叶9克(刷去毛),泽泻9克,白茅根30克,生米仁12克,通草3克,蒲公英15克,夜交藤15克。5剂。

八诊:咳嗽止,皮肤又发痒疹,右膝关节略感酸胀,脉缓,舌红润。治宜清化血分湿热。药用黄芩6克,大生地15克,知母9克,秦艽9克,早莲草15克,女贞子15克,人参叶9克,生米仁12克,白扁豆花9克,糯稻根30克。5剂。

九诊:皮肤痒疹未退,余无殊。仍须凉血解毒化湿。药用银花9克,野菊花9克,蒲公英12克,玄参12克,紫花地丁12克,天葵子9克,白茅根15克,蝉衣9克,桑枝16克。5剂。

十诊:皮肤红疹已隐,头微晕,夜盗汗,脉缓,舌红苔薄。以辛凉清解,清肃余邪。药用蝉衣9克,僵蚕9克,元参12克,生米仁12克,连翘9克,蒲公英12克,人参叶9克,桑枝15克,白茅根30克,白菊花9克。14剂。

十一诊:病瘥。面红润,脉缓有力,舌红润,食欲正常。以清补气血善后。药用西党参6克,生米仁12克,炒白芍8克,炙甘草3克,大生地12克,丹皮3克,冬桑叶9克,蒲公英5克,白菊花9克,桑枝15克。10剂。

【按语】变态反应性亚败血症,其临床症状以间歇性发热、多形性皮疹、暂时性关节疼痛为主症。用中医中药治疗本病,虽有多次报道,但立法、处方仍无统一见解。本案以温病伏邪学说为依据,审证求因,定为伏邪晚发类疟,以透达伏邪、清化湿热为治则。初诊取杨栗山《伤寒温疫条辨》以蝉衣、天虫为主治疗温病杂气之经验,用此二味清热、解毒,逶达伏邪;加桑叶、菊花轻清表散,芦根清热生津,人参叶补中有散、扶元达邪;甘露消毒丹清化留恋气分之伏热湿浊。三诊热势已减,伏邪有外达之象,邪正交争于表里之间,治当因势利导,开达逐邪,用《伤寒论》柴胡桂枝汤加味治之。《证治准绳》认为本方能“治疟,身热汗多”,与本案病症颇为类似。四诊热退,改按久病体虚论治,以扶正祛邪并用。六诊纳香,但皮肤又发出片状红疹。此为伏邪未尽之象,故以五叶二根白薇汤清化透达。五叶二根白薇汤原为魏老治疗外感风寒暑湿失于透达、留邪内伏、低热不退之常用验方。方中桑叶、人参叶、淡竹叶、藿香叶、紫苏叶调和肝肺,和中化湿,疏解肌表,宜透伏邪;芦根、茅根甘寒多汁,有清热凉血之功,而无凉遏恋邪之弊,既能利尿化湿,又能生津增液;白薇入血分,透伏邪,退低热。本案去苏叶、藿香之温香,加辛平之佩兰叶、甘寒之建兰叶、苦平之橘叶,调肝和中,疏滞解郁,芳香化湿,使之更合病情。九诊继用凉血解毒之品清化血分湿热。终以清补气血善后。

例4

许某,男,23岁。5日前起居不慎,卫外失司,风温上受,邪热壅肺,炼液酿痰。恶寒发热(39.2℃),咳嗽,咯痰黄脓或带铁锈色,左胸隐痛,口渴,舌红燥、苔黄,脉浮数。法宜宣肺达邪化痰,用自拟六二清肺汤加减治之。药用鲜芦根60克,白茅根30克,桑白皮9克,桑叶9克,枇杷叶9克(刷去毛),杏仁6克,冬瓜仁6克,浙贝母9克,知母6克,南沙参6克,北沙参6克。l剂。

二诊:药后恶寒已除,体温下降(37.3℃),食欲佳,咳嗽仍剧。再进原方3剂。

三诊:今日午后体温复升(38.8℃),头痛,咴剧,汗多,脉滑数。上方去杏仁、冬瓜仁、北沙参,加玄参15克、炒山栀9克、黄芩9克。2剂。

四诊:头痛已愈,身热未退,体温38.2℃。表邪未尽,里热尚炽。用新加麻杏石甘汤加减。药用麻黄1.5克,杏仁9克,生石膏30克,炙甘草3克,焦山栀9克,黄芩9克,天花粉12克,瓜蒌皮9克。l剂。

五诊:身热仍未见退,虑其热灼津伤。前方加鲜生地24克,鲜铁皮石斛9克。再服2剂。

六诊:热势已减(37.8℃),稍有咳嗽,痰白量少,食欲转佳。仍须清解,药用鲜芦根60克,白茅根30克,黄岑9克,山栀9克,桑叶9克,枇杷叶9克(刷去毛),瓜蒌仁9克,苦杏仁9克,桑白皮9克,地骨皮9克,鲜生地24克,鲜铁皮石斛9克。2剂。

七诊:微热(37.7℃),咳嗽。上方去瓜萎仁,鲜生地、鲜石斛,加冬瓜仁9克、浙贝母9克、知母9克。3剂。

八诊:热退、体温正常,咳稀痰少,脉缓,舌红润。上方去黄芩、山栀,加鲜竹茹9克。2剂。

九诊:咳嗽瘥,精神振,脉缓,舌色淡红。治以养阴清肺善后。药用橘红3克,孩儿参9克,茯苓9克,炙甘草3克,白芍9克,杜百合9克,甜杏仁9克,桑白皮9克,地骨皮9克。3剂。

【按语】本案患者入院时,肺部听诊呼吸音减低;血检:白细胞计数22400/立方毫米,中性81%,淋巴l7%;胸透报告:左下大叶性肺炎。按风温论治,服药后病情迅速好转。出院时体温正常,症状、体征消失,血检:白细胞计数9100/立方毫米,中性80%,淋巴l8%;胸透:左下肺炎症已基本吸收。

肺为娇脏,清虚而处高位,邪热犯脯最易灼津酿痰。魏老宗吴鞠通“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之说,常以自拟验方六二清肺汤轻清宣泄、涤痰保津治疗肺炎,屡获显效。

例5

张某,男,31岁。入秋以来,燥气凌之,时有低热。咳嗽频频,痰中带血。脉象弦细,舌苔中黄边白。此乃肝阳素盛,木火内炽,上刑于肺,阴液内伤。燥气偏盛,邪在肌表。治宜辛凉透泄,宗桑杏汤加味。药用霜桑叶5克,光杏仁12克,大豆卷6克,焦山栀5克,鲜竹沥6克,冬瓜子12克,南沙参9克,象贝母9克,大玉竹12克,天花粉9克,旱莲草12克,生梨1个。

二诊:低热已退,咳嗽早晚尤甚。脉弦细,苔薄质红。肝肾阴虚,水不涵木,燥热灼金,血络内伤。当戕肝阳,清燥润金。药用白滁菊6克,甜杏仁9克,川贝母9克,大玉竹9克,天花粉12克,白石英24克,粉丹皮5克,生白芍6克,女贞子15克,旱莲草12克,冬瓜子12克,清炙枇杷叶12克(包)。

【按语】本例素体阴虚,复感秋燥之邪,遵“先表后里”原则,治以辛凉透泄,而续诊重在滋阴潜阳,以固其本。

例6

顾某,女,26岁。产后3月余反复发热已6次,多在午后体温升高(37.5℃~38℃)。自觉胸闷气憋不畅,有时心悸不宁,心率达130次/分,四肢麻木,甚则手不能举,足不能履,饮水多,小便频数清长。目前头晕神疲,怕冷,面色苍白少华。舌质淡苔薄,脉细而缓。产后营血虚亏,营卫失和,营虚不能为卫之守则发热,卫弱不能为营之护则形寒,所谓“气虚则寒,营虚则热”。治宜温养气血,调和营卫,佐以养小安神。药用熟附片12克(先煎),当归9克,生地9克,生白芍9克,生龙骨30克(先煎),桂枝6克,黄芩9克,广郁金9克,炙甘草9克,淮小麦30克,大枣7枚。

复诊:上方药服7剂后,发热已退,诸症改善。上方去黄芩,加用补骨脂12克,续予温养为主。

【按语】本案处方用药,出入于附子四物汤、阳旦汤,甘麦大枣汤诸方之间。本案患者产后发热,与其营血亏虚确关,而症见神倦怕冷,面苍舌淡等,乃阳气不足之象。辨证属营卫失和,阴阳俱虚。病非一端,治宜兼顾。故用四物舍附子,则寓温阳于养血滋阴之中;桂枝加黄芩,则兼清热于调和营卫之内;辅以甘麦大枣合龙骨以养心安神。

例7

黄某,女,39岁。半年前受凉得病,寒热往来,热度在38℃以上,治疗后热度虽下降,但始终未退净,每天低热(37.2℃~37.3℃);鼻干而塞,口干,怕冷;到半夜后烦热不得眠,面赤,手足出汗而身无汗;口渴欲饮,咳嗽,痰多如白沫,大便秘结,脉细,舌色如常、中心苔黄、舌边起红点。此病历时虽久,仍属寒邪失于汗解,寒邪化热,邪恋气分,乃外感之病,非骨蒸潮热也。治当表里双解之,仿防风通圣散法。药用柴胡4.5克,黄芩9克,知母9克,生石膏12克,焦山栀9克,淡豆豉9克,杏仁9克,生甘草4.5克,姜半夏12克,炒枳壳9克,制大黄9克,赤白芍各9克。3剂。

二诊:服药后得畅汗,大便亦畅通,已无畏寒,口干亦减,咳痰已少,尚觉鼻干,右颈部有肿胀感。除邪务尽,治以原法。药用柴胡4.5克,葛根9克,黄芩9克,焦山栀9壳,淡豆豉9克,制大黄6克,赤白芍12克,炒枳壳9克,姜半夏9克,杏仁9克,夏枯草9克,生甘草3克。3剂。

三诊:外邪已解,低热已不复作,尚有咳嗽,前方出入再进7剂。药后胃口开,睡眠安,咳嗽止,诸证悉除。

【按语】外感发热邪在肌表者,多数可以一汗而解。但汗须得法,寒用辛温,热用辛凉,挟风者透风于热外,挟湿者渗湿于热下,此大法也。若一见发热,不问是寒是温,便用清凉解毒,往往迁延时日,甚则造成坏证。本案由于寒邪失于汗解,郁而化热,故可用寒凉。但由于其热是由寒郁所致,故必须兼以透表,豆豉、柴胡,透表药也。次诊热象已减,故去石膏、知母之沉寒,改用葛根之清透,合柴胡以解肌热。

图书信息

图书名称:中医临床家  魏长春

图书作者: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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